當天我沒有去騎馬。

雨悄悄地停了，頭頂的灰雲被風揉碎，散如飄絮。

心口處壓着什麼，亂亂的一團，石頭一樣重。

烏雲層疊，漫過視野。

死/人，元佑世子。

烏衣郎，是死人嗎？

肌膚發/燙，呼吸起伏。

死人是那樣的嗎？

結實強壯，火/熱粗糙。

死人埋在地下。

死掉的人，還會——進到夢裡嗎？

郁積的雨雲，扯亂的線軸，理不清，化不開。

我一直想，一直想，無心于别的事。

雨後潤白的彎月，濕漉/漉地貼在天上，風也像洗過似的，一股剛出水的清冽。

常詢唇角一咧，笑得谄意十足。"太子，越坐越悶，小人陪你出去走走？"

這話他說了兩次了。

"晚上，外面，有什麼好玩？"我冷冷懶懶，睨他一眼。

"太子去走走，走着走着就好玩了。"

我将信将疑。“真的嗎？不好玩，回來打你喲！"

他點頭稱是，笑容可掬。“好玩！肯定好玩！小人可不想讨打呀！″

穿過曲折廊道，走上一條彎彎宮道。雨打桂落，氲氲出一地清香。

常詢前頭執燈，燈火滑過路面，照亮腳下。月亮輕輕跟着，劃過樹梢。

隐隐約約，一陣歌聲傳來，清越悠揚。

“雨潤嬌紅兮，金蕊傾——故葉覆階兮，玉露凝——″

我側耳聽了聽。"誰在唱？唱的什麼？"

“一簾秋色兮，望不盡——

“曉妝惜對兮，鏡中春——”

常詢細聲解釋。

“唱的雨後秋景，叫人莫負了眼前春色。"

"哦，好聽。″我愣愣點頭。

我實在聽不懂歌詞，可那歌聲，悠悠蕩蕩，好像唱進我心裡。

"太子再走近些，不光好聽，還好看呐！"

歌聲婉轉，聽着聽着，便有了纏綿之意。我不覺癡了，身不由主地走去。轉過一叢花陰，但見——

月夜朦胧，幾道流光，柔柔擦亮一抹麗影。

長袖舞動，燈火飄搖；彩衣紛飛，跌宕起伏。

女子旋轉，俯仰，如飛燕翺翔。

火光照襯，影升影落，舞姿綽綽。

看得我目眩神迷。

歌聲綿綿而落，曳出一尾迷離的餘韻。收斂舞步，少女輕輕跪在我跟前。

“小婢，見過太子。"

常詢斜着眼偷瞟我。

"你，起來。"

女郎輕柔擡身，一張嬌容撞入我的瞳眸。

身周擺放的燈火，勾勒着她秀美的臉廓，綻出溫潤的柔光。我直直盯着，木木張口。

“你，叫什麼？"

她緩緩地，又低伏下去。"小婢鄭嬿——願意服侍太子！”

“燕……是燕啊？"随着話音扣齒，一縷在我舌尖化開，潤潤的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