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混/淆着呼吸。烏雲重疊變化。
嘈雜的聲響四處潑濺。
猛地撐起身,我開始在衣衫堆裡胡/亂翻找。
手指摸索每一件衣服的襟袖,感觸着凹/凸的刺繡,識别着上面疏密曲直的圖紋。
嘯叫,響亮地撕裂黑暗,迫/擠着我的耳膜。加倍的痛楚襲來,我緊緊咬住唇,不停地翻來找去。
黑暗在周圍流動,擴散,又緩緩封合。
呼吸乍然凝滞,一雙雙碧綠森然的瞳哞,從前後左右圍住我。
幾十,幾百……密密麻麻。
目光冰冷地凝盯我,還吐着火焰般的舌/頭。幽暗中凸/顯着筋/肉的線條,宛如鐵壁銅牆。
“太子在做什麼!″
“太子在找什麼!”
他們齊聲聲開口,聲音粗沉,沙啞,好像在金屬器皿上研/磨,刺刮着我的耳朵,在肌膚上激起一層戰栗。
冷酷的質問一聲緊似一聲,重重目光交織成一張大網,将我牢牢束縛,動也動不得。
後背被冷汗浸/濕,我從喉嚨裡榨/擠出一兩聲嗚咽,短促而恐慌。
烏衣郎……!
幽光浮動,黑暗聚攏,又豁然四散,如煙似霧,缥缈不定。
"鬧什麼鬧?别吓壞了貴客。”熟悉的嗓音割開黑暗,似磔磔鴉鳴,又似朔風低吼,卻又陌生到令人心涼。
黑影們倏然沉默,退向兩邊。我怔然擡眸,黑雲深處,精悍的輪廓,碧眸明灼而鋒銳。
烏衣郎,也在……
我眼盯盯地瞧着,眼瞳裡是逐漸漫溢的惘然和委頓。
“太子在找我的衣服?"聲音冷冷懶懶,透着倨傲。信手拾起闊幅腰帶,他不急不徐地扣上帶鈎。
“烏衣郎你,你和他們……”
"怎麼?太子要一起?"他下颌一擡,嗓音沉啞,依稀的嘲弄。我滞了滞。
“烏衣郎,不喜歡——我嗎?"
"不啊,"他眸光亮了一亮,似火焰閃動,無聲地燎/過我的身體,“挺喜歡的。"
“才不是!″無名的憤怒,似一隻大手扼住我的咽喉,我奮力吼出聲來,嗓子撕扯的疼痛,“你為什麼和他們……”
"是我不好嗎?我哪裡不好?"淚水如上潮的潮水,從眼角湧出,流了一臉,“為什麼要……為什麼和他們!″
黑影們聳立不動,目光聚集在我臉上,沉默而隐晦。
"不,太子很好。"聲音伴着輕嗤,不自覺帶出的敷衍,像尖利帶棱的石頭,猛烈地撞擊我的心口。
"不是這樣的!才不這樣!……″喉頭哽得發疼,像鈍刀一下一下緩慢地磨,身體随着哭泣一陣陣顫/抖,"可我喜歡烏衣郎!我——喜歡!"
胸口一陣絞痛,我淚如雨下。他冷眸看着我哭,什麼解釋也沒有。沒有人說話,隻是看着。
我孤零零地哭泣,哭到沒了氣力,聲音也發不出來,嗓子還一抽/一抽地痛。
手腕被捉住,灼人的燙,他的嗓音再度響起,微微地壓低,如火舌燎/灼耳畔。
“我不喜歡,被幹涉。”
潮/濕的金屬味粘/連着身體。
我抽噎着,望向他眼底的沸騰;如猛虎如深淵,是怒火,還是……
附着的衣物被掀/開,任他的氣息,一寸一寸燎/遍。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
不管怎樣,都喜歡——烏衣郎。
身子輕輕一晃,我張開眼睑。眼神裡還飄蕩着薄薄一層黑霧。
掀簾,細雨微斜,馬車已行至東宮殿前。
“太子,睡着了嗎?"耳側,太子妃語音恬淡。
眼角滑過一絲迷離,我動了動唇,默默地垂下眸子。
是睡是醒?
是夢,是真?
都沒有什麼,沒什麼了。
前次把太傅吓得不輕,但他的态度沒什麼改變,還是嚴肅而和藹。
“太傅,我看見虎贲——了。”我趴在書案上,懶散地掀了掀眼皮。
"虎贲?″
"虎贲——管虎贲的,中郎将。″
"唔。"他引導似的看着我。
"嗯.....他的花紋是虎。”
太傅盯着我,一邊點頭,一邊補充。"雲虎紋。″
“管皇後私兵的,是雙頭鳥。″
“廢後殷氏,“他糾正過我幾遍了,“赤鹫衛統領,是雙頭赤鹫。"
“羽林——中郎将,是雷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