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庶弟,他的未婚妻。
一個奸/夫,一個淫/婦。
他低頭思索狀,擡眸又道:"隻怕還有鄭母,斑舒!″
月淡星稀,鬼/聲切切。
"呵,有其女必有其母。難道她父親就清白?”
他一怔:"鄭大人在朝官聲很好,很重名譽,又一直器重在下,斷不會作出此等卑劣下流之事。″
我輕聲嗤笑。這世上,就沒有"絕沒有"、"斷不會"之事。
"别急着否定,有些事,死了也未必知道。″我淡淡朝他一掃,"隻管放心去,都交給我了。"
他斂容,又欲行禮。我話鋒一轉:"或者留下來,看我如何報仇?"
他凄凄一笑:"不了,我多看(他們)一眼都嫌髒。"
我"唔"一聲,叫聲"來人″.一個部下閃出。
"給他件好衣穿,送他走。″
部下提起一盞送行燈,少年又向我鄭重拜謝,與他一同隐沒。
鬼燈青,長燈行。鬼火瑩瑩,長燈明明。鬼燈引路,入地府。
少年叫李素,是我在河邊撿到的亡魂。本是武将世家出身,世代尚武,他卻重文輕武,不想遭人坑害,染了一身爛瘡,被逐出家門,窮困潦倒,苟延殘喘之際,他抛棄榮華一心求娶的女子,卻另覓門庭,他找上門理論,才得知真相,悲憤難忍,他都沒對她下手,而是跌跌撞撞沖出門去。
三日後,他躺在破屋裡奄奄待斃,忽聽街上歌聲伴着鼓樂。曾經的未婚妻,十裡紅妝,風風光光,嫁入他的家門。來迎昏車的,正是他庶弟。(注,從古字昏,同婚)
不過是改了件新衣,換了個新人,一切照舊。
他猜到元兇,不覺大恸,不願污了人家屋子,拖着殘體走到河邊,毒瘡發作,又氣攻攻心,倒地身亡。
我遇到他,他就在河邊飄蕩,柳樹下徘徊。
還是慘死時的模樣,讓我覺得肮髒又可憐。我停下來,和他說了幾句話。隻要他把皮囊讓給我,我可以替他重生,回到得知真相那一天。那時,他的未婚妻還未出嫁,三天時間,足夠做很多事。
看得出,他不太相信我的說詞。畢竟對于一個剛死的新人,它太過荒謬。他望着我苦笑,嗫喘道:
"不過一具屍體,你要就拿去,我一個亡魂又做不了什麼,何需問我?"
“有些法術,不僅要走形式,還講究個你情我願——"我手一晃,掌心現出一份文書,"簽個字,你的身體歸我使用,我替你報仇。”
他接過文書,尚在遲疑:"可是,沒有筆墨……″
“你用手指代筆,寫上你名字,允我随意支配你的身體,絕不反悔。"
他看一眼自己凄慘的屍體,又瞥一眼我,眼光半信半疑:"你為何要幫我?"
“呵,我可沒說幫你,我隻是很有興趣。你不肯也行,天下有的是枉死之人。″
他下定決心,食指在紙上劃了幾下,書上即時描出殷紅字體,如血染就,鮮豔刺目,隐隐散着鹹/腥氣。
文書還回我掌中,即時隐匿不見。"文人真是羅嗦。"身邊一部下說。
"畢竟上過當,被騙死了。"
我出乎意料的寬容,令部下面露困惑。
我套上他的屍/骸,以他生前面目重新站起,時光倒轉,回到那一天。
死人不可複活,但活人——
任我搓/揉。
我盯着夜色縱深處,眼神陰冷,不屑。
(待續)
(2023年12月16:15首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