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隆像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摸着頭上的黃毛自言自語:“是啊,房子怎麼可能困住鳥的靈魂呢?”
幾秒後他回過神來:“被認領的屍體有幾具?”
“五具,三女兩男,都由親屬帶走了。”
“繼續派人跟着,有願力異動向我報告。”
“另外,明天中午十二點派人圍了外城據點。”朱隆扯出一個笑:“一個晚上的時間給她修整應該夠了。”
“是!”
朱隆揮了揮手,示意保安退下。
休息室裡隻剩他一個人時,茶幾上的神明之契水晶球發出亮光,一個長着羊角的少女虛影憑空出現。
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鮮花,眯着紅色的眼睛看着朱隆:“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财富?”
“壽命?”
每說一個詞,慘白的手就揪下一片花瓣。
“願力?”
“還是……”羊角少女将剩下的花别在自己猙獰的角上,眼睛彎成了月牙:“你想再一次複活摯愛之人?”
“摯愛之人?”朱隆的運動鞋碾了碾地上的花瓣:“早就沒有那種東西了。”
“真的嗎?”
“那你為何不好好看着我?”少女湊到他的面前,毒蛇般攀上他的肩膀:“為何我在你眼裡還是這般模樣?”
朱隆與那張日思夜想的面龐對上,一字一句道:“不該你管的别管。”
少女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聲音輕柔:“你的心跳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還在想這副外貌的主人,心髒還在為她跳動。”她的聲音像是遠古的吟唱,帶着數以萬計信徒的祈禱聲湧入朱隆的耳朵,令他頭暈目眩,像是被攝住般眼神渙散。
“青渠……”
“我在。”少女的背後探出無數隻手的虛影,蠶吐絲般牢牢将朱隆抱住:“想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嗎?”
“将那個六系獻祭給杜波依斯……”她紅寶石般的眼睛閃爍着貪婪的光。
“祂将會讓你我再次團聚……”
在朱隆點頭的那一刻,狂風乍起,她閉上眼耗盡力氣般逐漸溶解在空氣中。
也就沒有看到本應深處混沌,神志不清的朱隆冷冷地瞧着這一幕。
“杜波依斯?”他看向手心裡那枚多年前結下的神明烙印:“原來那麼多願階,全進了你的肚子。”
所謂的弗爾黎之契早在不知不覺間被陌生的神明取代,象征着公平的水晶球已被杜波依斯粉碎。
他看着窗外屍山血海的景象,神經質地笑了笑。
如果最後回不了頭,那去和青渠見面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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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燈回使了什麼魔法,一路上的檢查都摸不出聞行雲的脈搏。
裝死技術一流。
一出城燈回就馱着她一下跑出去好遠,七拐八拐繞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掀開蓋住全身的鬥篷,聞行雲在燈回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所處之地讓她有些意外,是一個極小的山洞,洞口大敞,可以看到逐漸下落的太陽。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要做點準備。”
他将黑袍收起,又用繩子将袖口和褲腳紮緊,從腰間的布包裡拿出了兩個滑稽的小醜面具,一個戴在自己臉上,一個給了聞行雲。
“前面毒物多,你最好也紮一下。”
聞行雲接過繩子,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草藥味。
“用藥泡過的。”燈回看她一動就像是要斷氣的模樣,也不敢讓她自己給自己綁了,認命地蹲下來幫她。
看着他低頭的模樣,聞行雲有些出神。
“現在說可能有套近乎的嫌疑。”
“但你有點像我的一個親戚。”
燈回:“誰?”
聞行雲:“我的表姐。”
“這性别都不一樣。”燈回完全不理解她的腦回路。
遭到質疑聞行雲隻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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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下雨天,身患癌症表姐江常瘦得脫相,面頰内凹,渾身上下好似隻剩骨頭。
正是時日無多的她撐着傘将她從泥水裡背起,擦幹淨她臉上的污泥,帶她回家。
小聞行雲趴在她的背上偷偷哭,溫熱的淚水打濕了江常的肩頭。
江常好似沒有感覺到,隻是背着她在雨裡走。
雨水打在傘上的滴答聲,與她硌人但溫暖的背,一同烙印在聞行雲記憶裡。
不過,好運從不常伴她。
幾天後江常帶着她出門買藥,一輛車迎面而來。
二人都有機會躲的,江常卻隻将她推了出去,然後站在原地平靜地看着她。
江常最終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死亡。
沒有走在狹小的實驗室裡,走在了維裡市明花區長甯西路的斑馬線上,走在了醉酒者的車轱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