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人修自己要去找的,則可算作她的左膀右臂,首先一個便是楚庚。這是她自幼便交好培養的“心腹”。父親對她動怒,但這一時半會兒會顧忌着正道中人的臉面,大約不會直接對他動手。可她一經打聽,才知這楚庚竟已被父親已“偷盜财物”“私通邪道”的罪名捉了起來,并且如今正趁勢在那古樹崖旁對他公開審問。
“……弟子不認!這是小人污蔑,還請師父明鑒!”
夜色未去,已近五更天。楚人修趕到了那樹邊,果真瞧見楚庚已被捆着押在地上,周圍圍着舉着火把的弟子,位置正中的卻是她的父親楚柞。
“莊内戒嚴,卻有師兄恰好捉住你向外寫信,并在你舉出搜出往來信件、還有莊内被盜走的金銀珠寶若幹,人贓并獲,你還敢抵賴?!”
被厲聲呵斥,楚庚卻咬緊牙關道:“弟子是被人污蔑!請莊主明鑒!弟子有幸得莊主、少莊主庇佑教護,才有了如今安身之地、立身之本,又豈會做出如此吃裡扒外之事?請莊主明察啊——”
楚柞聞言卻是面色更沉,斥道:“巧言令色!來人呐,給我按莊規處置!罰他五十戒鞭,廢黜武功,逐出莊去!”
“……且慢!”
楚人修忍無可忍,便自暗處現出身形。她心知這一出怕是父親為剪除她的羽翼而故意為之。如今是楚庚,但他亦隻是開頭,隻怕楚柞會趁勢将這莊内來一波清洗,再名正言順對她這暗懷鬼胎女扮男裝的女兒出手。
楚人修隻感到一陣齒冷。她到底還是将這擔當了多年“父親”角色之徒想得太好!
楚柞見是她,果真雙眸大睜,驚怒道:“孽障!你竟還敢出來?!”
“父親恕罪!”楚人修深吸口氣,躬身道,“情況緊急,孩兒實在不能見父親無辜受騙,犯下大錯,聽聞此事,這才急忙前來阻止!”
楚柞目光有如實質盯在她身上,開口道:“莫非你是指的是這楚庚?他偷盜私通,人證物證俱在,你難道要為他喊冤?”
楚人修道:“父親,這人證物證錯漏百出,為何卻将您蒙騙了過去?!不談旁的,隻說有人瞧見楚庚寫信一事,便絕無可能!”
楚柞問:“為何?”
楚人修道:“他根本就不會寫字!”
此話一出,四下喧然。這楚庚得了少莊主青眼,又最是熱衷武學,在莊内一向地位不低。江湖人雖以武學修身,但多少都也識得字,寫出來亦不成問題。然而經少莊主一提醒,卻有多數人終于想起了這楚庚似乎家貧積弱,剛來時亦鬧出過一些目不識丁的笑話。
這時便有幾個弟子道:
“确實,從沒見過楚庚師兄寫過字啊。”
“他的家書,似乎每回都是專門去鎮上寄的,分明咱們莊裡也有信使啊……”
聽着議論之聲,楚柞的臉色愈發深沉。緊接着他果真又見楚庚叩首道:“少莊主所言不假!弟子……弟子确實不會寫字,深怕為人恥笑!連家書都是托了鎮上的讀書先生代寫!師父若不信,盡可去鎮上南山客棧找那先生前來對質!弟子絕不、絕不撒謊!”
楚人修瞧他一眼,知曉當衆說出此事對于一向自卑卻自負的楚庚而言并不是易事,否則他不會事已至此還要咬緊牙關。但事到如今,她是決不能讓楚柞的陰謀得逞,便繼續道:“還請父親公正裁決!”
場上一時陷入寂靜。楚人修心中不耐,正欲尋出并指斥那偷盜财寶之罪名不合理所在,卻聽見楚柞似乎長歎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楚七你便使人去請楚庚話中提及的那讀書先生。至于那被盜财寶,也要進一步求證查明!且先将楚庚押入地牢,此事過後再議。”
楚人修難掩訝異,又見楚柞竟揮手将人都遣散了下去。一時間,這谷邊便隻剩下了她們父女二人。
“怎麼,這是對為父生狠了氣,”楚柞似乎又恢複到從前的慈父之态,問道,“還是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