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的風越吹越猛,天上銀河閃爍不息。
其餘人都趴在桌邊歇下了,隻有林參站在窗邊捧着地圖觀察星象。
根據嬷嬷要來的地圖,林參判斷出接下來的路會一直往高處走。
一公裡後,爬過高山草甸,便是白苦山谷。
林參注意到地圖上所指的目的地附近有一大片空白,标注為山頂叢林,但林參覺得很奇怪——那樣的地勢,不該出現叢林。
他想了很久,始終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叢林。
不過觀西地形本就奇異,多的是平原地帶見不到的特殊景觀,外行人琢磨不通也在常理之中。
林參如此勸解自己,漸漸地不糾結了。
他轉身卷起地圖,走回周禧身邊坐下,先為周禧掖緊鬥篷,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單手撐着腦袋淺淺休眠。
黑熊頭顱裡的幽藍燭光燃燒了整晚,任憑屋外風急夜重,它無聲無息,默默燃燒,竟有幾分虔誠。
翌日是江滿第一個睡醒,林參聽到動靜清醒過來,緩緩睜眼,輕扭脖子化解肩酸。
江滿已經吩咐侍女和嬷嬷找到了一根手臂那麼粗的麻繩,待衆人接連醒來後,嬷嬷解釋道:“山谷裡的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聽這動靜,大家走出去連站穩都難,我們得用繩子相互連接,防止有人被風刮飛。”
周禧打了個哈欠,剛伸完懶腰,聽見這話困意全無,“太誇張了吧?”
嬷嬷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不多辯解,直接走到門口打開門栓,并迅速退至門後躲避。
呼!的一聲,從門口沖進來的大風宛如妖怪嘴裡的呼吸,不由分說将屋内陳設與活人一股腦向外吸引。
茶具連續摔落,清脆碎裂聲被狂風呼嘯聲遮蓋得幾乎聽不見。
但挂着黑熊頭顱的鐵鍊所發出的劇烈鏽響十分刺耳。
咯吱,咯吱,咯吱!
底盤不穩又身材瘦小的侍女當即摔倒在地後便身不由己了,坐在地上憑白地往朝門口滑動,連掙紮都無從掙紮,“啊!救命!!”
林參撲跪過去牽住她一隻手,才沒叫她被吸出門外。
另一邊,周禧被刮倒時眼疾手快抓住了桌角,可随着風越來越大,八仙桌與他都在風中出現了移動趨勢。
傅雪扶着江滿躲在風口之外,還算安全。
阚成玉與樂壹見狀不妙,一左一右沖至門口頂上了門。
短短半分鐘,屋子裡已經是一片狼藉。
林參跪坐在地,左手拉着侍女的手,右手抱着周禧的腰,風停的瞬間,他也長長放松了緊繃的身體,暗念萬幸。
周禧放開桌角,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對嬷嬷埋怨道:“我不懷疑就是了,至于嘛!差點害死我們!!”
嬷嬷語氣裡沒有歉意,隻有說一不二,挺了挺身闆說:“既然見識過了這裡的風有多厲害,就乖乖把這繩子系在身上,大家徒步往山上走,相互照應,相互扶持。”
嬷嬷說完,把粗麻繩的一端丢到侍女身邊。
小侍女順從地爬起來,拍拍衣擺,牽着繩子走到周禧身邊,“小林姑娘,我幫你系。”
周禧張開手臂,不客氣地說:“謝謝。”
侍女繞他轉了一圈,十分仔細認真地将繩子在他腰間系了個穩固的繩結。
确認沒出差錯,侍女繼續拿着繩子,目光在屋子裡打轉一圈,最終定格在傅雪身上。
“傅女俠,我們幾個女子靠在一起,方便照應。”
傅雪看着她拿繩子走過來,雙眸微蹙,有些遲疑。
林參擡臂擋住侍女的路,溫和笑道:“既然要靠連環的方法保持重心,就應該以強扶弱才對,怎麼能讓最輕的姑娘家綁在一起,這要是不小心倒了一個,誰也拉不住誰,所有人都會被連累。”
侍女牽強地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要反駁,但一副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
林參禮貌地再次颔首一笑,不等她答應,主動接走她手裡的繩子,靠近周禧纏在自己腰間,爾後才交給傅雪。
傅雪這次沒有猶豫,想必是和林參想一塊兒去了。
她替自己綁完後,順便接上了身旁的江滿,再下一個則是嬷嬷、侍女。
樂壹和阚成玉壓軸充作繩頭,如此一來,中間的人就算倒下,但不會出現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崩潰局面,繩頭繩尾也能相互照應。
阚成玉站在門口,鄭重道:“做好準備,我開門了。”
衆人嚴陣以待,點了點頭。
中間四位女子手挽着手,一個個看上去嬌嬌弱弱的,但每個人的神色都堅韌頑強。
門開的瞬間,風灌了進來,阚成玉首當其沖,險些沒站穩,趁身體微微搖晃時,借繩子的力調整重心,這才順利站穩。
他擡袖擋風,回頭看了樂壹一眼,心裡明白是因為樂壹在身後像個樁子一樣拉住了他腰間的繩子,否則出門這一步不會如此順利。
向來喜歡嘚瑟的樂壹這會兒倒是格外矜重,“回頭再謝,看路。”
“嗯。”
阚成玉沒跟他客氣,認真邁步走出門口。
大風刮得衆人臉頰幹裂,衣擺呼呼的響。
他們一個扶着一個,并列豎走,走得雖緩慢,卻十分穩當。
“大家再堅持堅持,過了風口,風就沒這麼大了。”
嬷嬷總是如此安慰衆人,可具體還有多久才出風口,她始終給不出一個具體答案。
林參牽着周禧的手,讓周禧走在前面,由他自己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