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山谷中間的河床越高越陡,林參時不時張望着,一來觀察地形,二來尋找是否有記憶中兒時見過的白苦花。
他記得白苦是單瓣花朵,長長的花瓣由外及内從寬到窄,中間淡黃色的花蕊像昆蟲長了眼睛的觸角。
白苦花開後葉子便會凋落,光秃秃的花根帶有粗刺,容易辨認。
隻是可惜,不到白苦山谷,就見不到白苦花。
這裡地勢崎岖,一山之隔,氣候不同,白苦山谷裡的高度濕度溫度都有着嚴苛的條件,在旁處極難複刻。
漸漸地,風越來越大,幾乎刮得衆人難以前行,嬷嬷卻激動地說:“馬上就出風口了!”
她這番語氣同之前望梅止渴的語氣大不相同,這次聽起來十分可靠,但隊伍裡已經有人堅持不住了。
“大師兄……”
林參察覺到手心裡的手用力握了握,一扭頭,正對上周禧泛紅的雙頰與眼睛,“我覺得有點呼吸不上來。”
不等林參扶穩他,周禧眼睛一閉猝不及防暈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隊伍裡的江滿和侍女也忽然失去了意識!
偏偏腳下正是一段陡峭的上坡路,紅色的山谷在兩邊筆直伫立着,中間河床周圍到處都是松散的石頭。
侍女倒下時不慎踩滑碎石,帶動江滿往下滾落。
傅雪努力撐了幾秒鐘,但周圍空氣稀缺,導緻她呼吸艱難,一個頭暈目眩後也跟着往下滾。
林參不得不先放開周禧,騰出雙手抓穩深嵌在泥土裡的石頭。
“啊!!!”
樂壹聽到尖叫聲,猛地回頭,“什麼情況!!”
他愕然發現中間四位女子以及繩子末端的周禧都蔫兮兮地暈倒了,隻有林參艱難地跪在地上抓着石頭。
林參左右兩邊的人都是因為繩子的連接才沒有滾下山坡。
整整五個人的重量挂在林參腰間,拖得林參雙手發抖。
因為太過用力,林參右手手心箭傷崩裂,血順着石頭裂縫一點點滴落,但他顧不上,咬牙望着樂壹,眼裡是求助的目光,“哥……”
樂壹沒有太多反應時間,身後四個人的滾落之勢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然波及到了他與阚成玉這頭。
他迅速意識到自己沒有準備的機會,隻能脫口大喊提醒阚成玉,把希望寄托在阚成玉身上。
“阚成玉!抓穩!!”
最前方的阚成玉最後一個察覺到意外,幸得樂壹提醒,才及時趴下,抓住牢固的石頭,拉住了被牽連拖倒的樂壹。
樂壹也趁勢抓住阚成玉拖延出的時間調整姿勢,替林參分擔了一部分重量。
阚成玉回頭朝底下大喊:“阿雪!你怎麼了!!快醒醒!!!呃……”
可這一喊,竟然把自己喊得缺氧,差點暈倒。
林參吃力地提醒,“山上空氣稀薄,省着氣力,别浪費。”
為了省力,他聲音如細風呢喃,“她們都撐不住了,我們千萬不能倒下。”
樂壹附和道:“阚成玉,聽見沒有,你要是倒了,我就把你身上的繩子解開,讓你掉下去。”
阚成玉冷着臉白樂壹一眼,沒多說什麼,而是小心翼翼往回移動身體,試圖靠近傅雪。
傅雪并未暈倒,她側躺在地上,捂着額頭,已經自己穩住了身體。
方才阚成玉的呼喚她其實能夠聽到,隻是她明白自己狀态不佳,為了盡快緩解才懶得搭理。
但另外幾人已經暈死過去,像屍體一樣軟軟挂在繩子上。
江滿侍女和嬷嬷被樂壹調整方向過後卡在了穩固的石頭邊,雖依舊不省人事,至少并沒有繼續滾落的危險。
此刻最危險的隻有周禧,隻剩他還吊在林參腰上,一旦林參放手,周禧便會将繩子上的人全都拖落。
林參飛速思考對策的同時小聲呼喚周禧的名字,寄希望于他能自己清醒過來。
“拾希,林拾希,林拾希!”
傅雪漸漸緩過狀态,一并輕聲呼喚,“希妹,希妹。”
這時阚成玉一路謹慎地爬到了傅雪身邊,見傅雪無大礙,便轉向去夠周禧。
可惜差了半米,繩子長度不夠,再往下夠需得樂壹也移動下來才行。
但樂壹連着江滿,和江滿身邊的侍女嬷嬷,是最動不得的。
林參見阚成玉也沒有辦法,隻能試着用腳将周禧勾到身邊來。
剛找到安全的姿勢出腳,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與周禧之間的繩子出現了斷裂現象。
這一發現令林參頓時腦袋充血,一顆心砰砰狂跳。
但他沒有因此慌了手腳,反而更謹慎小心,奮力去夠周禧,任由手心傷口發出撕裂般的痛也隻當感覺不到。
可心裡的祈禱并沒有生效,就在林參剛用腳勾到周禧的腰時,繩子輕輕地斷了。
林參半躺半坐在陡坡石頭邊,一下子陷在了左右為難之境。
若放手去拉住周禧,就要冒着拖累所有人的風險。
若不管周禧,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勾多久,更不知道周禧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當林參意識到自己一隻腳救不了周禧時,不得不下定決心,咬牙對傅雪說:“傅師姐,快……砍斷你我之間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