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寨往渝州城的大道上,三匹快馬疾馳而過。
遠遠看見渝州城門,秦月明長“籲”一聲,放慢速度,後方的沈潛與陽素名也緊跟着勒住馬匹,徐徐而行。
她調轉馬頭,對陽素名一揚下颌:“去找香枝,讓她帶上幾個小孩來折柳亭彙合。”
“好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陽素名一改平日的懶散,一抖缰繩沖了出去,背影裡透出一股喜氣。
“啧。”秦月明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轉向沈潛,見他神色似乎比出發時更冷了幾分,不由納悶。
但眼下兩人關系尴尬,她踟蹰片刻,還是起了另一個話頭:“你當初是如何……”
她話未說全,沈潛卻能領會意思,淡淡道:“我内力特殊,當時還存有一口氣,被人所救,為報救命之恩,便投入恩人麾下做事,後來恩人去世,将一雙兒女托付于我……”
沈潛所練内功心法名為《大明觀複經》,有“日行九天,觀複萬物”之寓意,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名宿所創的武功絕學,甫一出世便在江湖上引起了腥風血雨。
但據傳,那位武林名宿曾經斷言,非武學天賦絕頂者不可修煉此心法。
後來一位搶到《觀複經》的江湖人士死活修煉不成,一怒之下将心法内容公諸天下,震動武林,可是無數人拿着心法也不得其門而入,走火入魔者更是不計其數,此後該心法就成了有名的雞肋,甚至有人揣測這是一場騙局。
然而,二十多年前,年幼的沈潛從自家倉庫裡翻出了一本落灰的《觀複經》,翻看幾天便修煉有成,證明這并非騙局,也将諸位長輩驚了個人仰馬翻。
當時秦月明與沈潛還是冤家對頭,看沈潛練了這麼本武功絕學,既羨又妒,也從秦笃處纏了一本絕學來練——便是她修煉至今的《秋月行天》。
此刻聽得沈潛的一番話,秦月明不由慶幸後怕:“幸好……”
——幸好沈潛天賦卓絕,練成了《觀複經》,幸好正好有人相救。
其餘的細枝末節她也不好多問,隻得又沉默下來。
兩人并肩打馬前行,一路無言直到折柳亭,秦月明翻身下馬,再次挑起話頭:“除去莊不周本是我的主意,如今倒要麻煩你。”
“别自作多情。”沈潛坐在馬上,陰沉地睇着她,“莊不周本就是我手中的漏網之魚,自當由我去除,且他是沖白馬寨而來,為沈家基業計,我也不可能放過他。”
“是、是嗎。”秦月明讪讪。
“倒是你,”沈潛提起金河玉關,用槍尾挑起她的下颌,諷笑道,“走火入魔,一身内傷地跟來,還帶上心腹,怎麼?怕我奪你的權柄?”
金河玉關槍整體由寒鐵鑄造而成,槍身冰涼,冷意浸人。
“你!”沈潛的動作突然而又輕佻,秦月明心頭生出被冒犯的怒意,擡頭看清他的臉後又冷靜下來,牽馬走到一邊,輕聲道,“我并無此意,隻是莊不周武力不凡,總要多些保障。”
“保障?靠那個蹩腳的刀客嗎?”沈潛冷笑。
陽素名怎麼也算江湖一流高手,哪裡蹩腳了?秦月明無言看了他一眼,道:“陽素名與元香枝有一套刀劍合璧之法,困人頗有成效,可為你掠陣,以免讓莊不周逃脫了去。”
沈潛一愣:“陽素名與元香枝?”
秦月明覺得他的關注點有些怪,但還是解釋道:“他倆是夫妻,不過已經和離了,好像是因為陽素名做了什麼蠢事,這些年正死皮賴臉求元香枝原諒呢。”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但這不影響他們合璧,别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沈潛哼笑一聲,“用不上他們,殺莊不周我一人足以。”
“以防萬一嘛。”秦月明已看到元香枝幾人的身影,敷衍沈潛一句,便牽着馬迎了上去。
“秦前輩!”“寨主。”
陳書燈等人先向秦月明打了招呼,随後不自覺地看向沈潛。
白馬寨“死”了十多年的前少寨主“詐屍”歸來的消息已經一|夜之間傳遍渝州,眼下正繼續擴散。
幾個小輩當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驚訝之餘不由生出好奇,但不好直白地詢問。
元香枝與陽素名立在一旁,默默無言。
陽素名因是在元香枝面前,又一路被沈潛的冷氣“凍”過來,不想亂說話。
元香枝昨晚親眼看到秦月明聽聞消息後的失态,又聽說她連夜趕回去見到人後因心情過于激動走火入魔,不敢說話怕刺激到她。
氣氛一時尴尬起來。
秦月明見幾個小輩一下下地往沈潛身上瞥,本想出言介紹,但想起沈潛方才陰晴不定的态度,又有些退縮。
隻有他們兩人時,她可以不在意沈潛的惡劣态度,但在外人面前又不一樣,而且眼下肯定有很多人盯着白馬寨的權柄變動,若将她與沈潛的不合擺到明面上,恐怕會引得寨中乃至整個西南人心浮動。
最後還是沈潛躍下馬來,打破了僵局:“你們是來這裡發呆的嗎?走罷。”
說罷便将馬系在道旁柳樹上,提着金河玉關施展輕功飛走了。
其他人看向秦月明。
秦月明翻身上馬,揚手道:“跟上去吧,我随後來。”
陳書燈猶豫了一下,看看沈潛離開的方向,又看看秦月明,對其他人道:“我有事要與秦前輩說,你們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