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快馬先行,便可避開豐州官府的視線。”
“箫大人從沒離開過盛京吧?”
“豐州一事,勢在必行,大人可以借此機會離京看一看。”
繁華之外的真實嗎?
箫閑深吸一口氣,他确實該看一看了。
豐州城外往北十三裡,一處僻靜的山郊,箫閑一路跟随楊曜,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枯樹林。
山路積雪未清,白茫茫一片,足足沒過膝蓋,更有深處,堆了約有半人高。
楊曜幾乎是手腳并用,一邊試探着,一邊引着箫閑蹚過積雪,“箫大人再堅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視線沒了枯樹遮擋,山郊的景象直挺挺映入視野中,小小一片山坳裡,堆滿了凍死的屍骨,白雪覆了一層,又堆上一層屍骨,層層疊疊,令人脊背發寒。
箫閑呼吸驟然停了一瞬,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起,“這豐州刺史,真是該死!”
“這才隻是一部分。”楊曜如鲠在喉,胸口心血翻湧,天知道他剛到豐州那日時,究竟是怎樣忍下這一口怒氣的,“那些被驅逐的百姓被洛蓮安置在前面的山洞裡,官府留下的守衛已經全部處理掉了。”
楊曜忠心為民,實難忍受百姓受苦,這幾日他和洛蓮一直在安排人照顧這些百姓的溫飽,否則箫閑現在就隻能見到滿山屍骨了。
箫閑越過滿地屍骨擡眸看過去,袅袅青煙自枯林前升起,幾個穿着厚棉衣的人從山洞裡走出來,正架起炊具準備做飯。
雖然條件艱苦,但足夠他們活到俞不染到來。
“做的不錯。”箫閑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些,視線掃過山洞前時,倏然停了幾秒,“走,過去看看。”
不等楊曜反應過來,箫閑已經沿着山坳的一邊,艱難地朝着山洞方向走去。
楊曜與洛蓮時常會來山洞這邊走一圈,這裡的百姓已經認得他們,楊曜剛近前,就有人迎上來,“楊大哥!”
楊曜斂下眼底的寒霜,不覺換上一副溫和模樣,笑着道:“城中諸事未定,苦了你們了。”
“楊大哥别這麼說!”百姓們聞聲鑽出山洞,紛紛擺手,由衷地感激,“要不是你和洛姑娘,我們這些人早就該凍死在雪裡了。”
箫閑四下掃量了一圈,卻未找到剛才一閃而過的身影,不由皺起眉,急聲問:“你們這裡那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呢?”
百姓們這才注意到楊曜身後的箫閑,臉上帶着警惕反問道:“什麼孩子?”
“就是那個……”箫閑話音頓住,似是想起什麼,轉眸看向楊曜,“楊大人,還是你來說吧。”
楊曜于這些百姓有救命之恩,問起話來比他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要方便許多。
提到孩子,楊曜立刻反應過來,笑呵呵開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姓程,叫程鶴,豐州刺史府在到處尋找他的蹤迹,若這孩子在你們這邊,切記要讓他藏好了,别被發現。”
換作楊曜一開口,百姓們的态度立刻就變了,“哦,你們說的是程鶴那小子啊,他現下就在這裡,他昨夜受了寒,今日有些燒,我們就沒讓他出來。”
“楊大哥,你們要找他?”
楊曜擡頭看了看箫閑,見他點頭,才應道:“是,有些事情想問問那孩子。”
百姓們立刻讓開一條路,“這樣啊,那你們進去吧,不過那孩子不喜與人說話,還請楊大哥擔待一些。”
這山洞從外面看上去不大,内部空間卻極為寬闊,裡面燒着幹柴,烘得暖洋洋的,也算是個不錯的容身之地。
箫閑跟在楊曜身後進了山洞,終于見到了這位泥鳅一樣的少年。
程鶴坐在火堆前,冷着一張臉,腰背繃得筆直,手中捏着一枝頂端被削尖的樹枝,警惕地看着越行越近的箫閑,但當他掃過箫閑腰間時,緊繃的神情卻又松懈了一些。
箫閑沒說話,隻是微微眯起眼睛,與少年無聲對視着。
終于,還是程鶴率先沉不住氣,冷冰冰地開了口,“塵哥和我提起過你,薛興懷手下的那個狗官。”
箫閑無波無瀾的臉上瞬間出現了裂痕。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這樣說話是會挨打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