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輕騎離開車隊,快馬加鞭朝着豐州趕去。
日夜兼程數天,豐州城的輪廓越發清晰,還未近城門,箫閑便勒了馬,無波無瀾看着随行而來的官員,“你們幾個先進城尋個客棧住下,莫要洩露了身份。”
随行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疑惑,還是恭敬地點了頭,“是。”
箫閑臨行前特意換下了官袍,如今一身便衣牽馬入城,好似個偶然遊曆至此的小公子。
豐州雪患嚴重,街巷到處都是積雪,唯有幾處重要路徑被人清理出來,以便通行,城中安靜異常,沿途的店鋪皆是門窗緊閉,被積雪壓塌的房屋随處可見,卻不見任何官府人員。
箫閑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大氅,視線一一掃過商鋪,仔細尋找着與洛蓮兩人約定的暗号。
“青蓮紋……”箫閑目光落在不遠處茶館的旌旗上,角落的青蓮紋與洛蓮玉佩上的一模一樣,“應該是這家了。”
茶館門是虛掩的,箫閑手剛碰到門邊,就被推開了,前堂空無一人,似乎是聽到開門的聲響,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從二樓走下來。
見是箫閑,女子快步上前,單膝跪下,“洛蓮見過大人。”
箫閑淡淡颔首,四下掃量了一圈,“不必多禮。”
茶館中沒燒炭盆,冷得像冰窖一樣,洛蓮起身正掃過箫閑凍得泛青的手,忙道:“大人先随我上樓吧,豐州大雪來得突然,炭火千金難買,茶館所剩也不多。”
随着洛蓮上了二樓廂房,楊曜已經抱着連日搜集的情報等着了,見人來,他拱了拱手,“箫大人,你可算來了。”
“豐州情況如何,可發現有異常之處?”箫閑解了大氅,随手擱在一邊,目光在徐徐燃燒的炭盆上停留幾秒,又問,“有查到關于景王的事情嗎?”
楊曜依舊穿着素衣,精神比之初見時要好上不少,提及災情,他深深歎了口氣,悲痛道:“地方官員不作為,百姓苦不堪言,短短半月,凍死餓死的人便有上千之多,大人别看城中一片寂靜祥和,那屍體都在城外堆着呢,那些個膽敢抗議的百姓也都盡數被趕出了城。”
說到這,他擡眸觑了眼箫閑的神色,“至于關于景王的事情,我和洛蓮暗中勘察了幾日,倒是有一件事可能會與之有關。”
箫閑眉頭緊緊蹙起,還未到豐州的時候,他便已經料到豐州百姓艱難,卻不想豐州官府竟然嚣張到如此地步。
他低忖兩秒,揉了揉眉心道:“你繼續。”
箫閑眼底的怒意分毫不差落進楊曜眼中,他暗暗松了口氣,繼續往下彙報,“豐州刺史最近挂出了一則通緝令,一般來說,需要發布通緝令追拿的,多是一些罪孽深重的重犯,但這則通緝令通緝的卻是個孩子。”
“孩子?”箫閑微微一愣,“什麼孩子還需要下通緝令?”
楊曜也是皺眉,“應該與前豐州刺史有關。”
楊曜早在先帝征戰四方時便已入朝為官,又曾任中書令,對曆任地方官員可謂是了如指掌,所以,當看到那則通緝令時,他便聯想到了前任豐州刺史。
薛相行事謹慎,景王案又是七年前的陳年舊案,有關此案的記載早已被處理妥當,箫閑能查到的東西少之又少,若非楊曜提起,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位前豐州刺史的存在。
“為何?”
“我與那位前豐州刺史有過一些交集。”楊曜稍一思索,緩聲道,“當年這位前刺史疑似得罪了薛相,一夜之間被人滅門,我奉命調查此案,親自為程家收揀屍骨,卻發現屍骨中少了程家的小公子,如果這位小公子有幸還活着的話,正好與通緝令上的孩子年紀吻合,最重要的是,通緝令上的孩子也姓程。”
箫閑微斂眸,淡淡做出決斷,“找到這個孩子,我要見他。”
能把豐州刺史逼到下達通緝令滿城緝捕,這孩子自然有他的本事,楊曜調集了附近所有門客,在城中大海撈針似的撈了幾天,也沒把人撈出來。
有幾次眼看就要逮到人了,卻又被人暗中阻攔,将人給救走了。
楊曜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将門客送來的暗器遞上前,“那人身手不凡,滑的跟泥鳅一樣,我們的人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不過此人似乎沒有與我們為敵的意思,每次隻是用暗器封路,區卻不殺人。”
這暗器便是那人所留。
箫閑捏着這柳葉細刃仔細翻看了一遍,視線停在細刃尾端的紋路上,“算了,不必找了。”
“不找了?”楊曜有些詫異。
“哼,雲霭都拿他毫無辦法,再繼續下去也是浪費時間。”箫閑随手将暗器收好,這紋路與沈望塵送給他的那枚白玉印章上的紋路相同,那個多次阻攔門客的人,多半就是沈望塵。
他擡頭看了眼窗外,天色昏昏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想起這幾日洛蓮呈報上來的密函,眼底閃過一絲憂慮。
楊曜凝視着他的神色,當即明了,“大人是想去城外看看?”
想起那日為了甩脫俞不染而立下的承諾,箫閑點點頭,取過大氅穿好,“嗯,前面帶路吧。”
“赈災之事,本與大理寺無甚關系,陛下卻欽點了大人前往豐州,必是做了考察民情的打算,大人随糧款而行,可看不到真實的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