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适尚伏在灌木叢中,被江岑許的身影遮得嚴實。而江岑許站在她面前,微垂着頭,面具之下一向張揚恣肆的眼,此刻卻閃過一瞬黯淡。
江岑許死死握着手中弓箭,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她卻遲遲沒有轉身,似在思量什麼。
薛适看在眼裡,心中思緒洶湧。
她想象不到冰心箋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大皇子他們不顧一切地派人殺她,能讓江岑許為了偷換盒子第一次見面就抱了她,甚至怕她說出去還以身試險來救她。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她們兩個現在就被抓到的話,江岑許誣陷袁敏達綁架的計謀不僅無法實現,還會引得他們懷疑。如此,本就不受寵的公主,還能在這深宮之中活下去嗎?
而她,肯定也會被認為是與江岑許聯手換的盒子,必是難逃一死。
難道……真的沒有什麼權宜之計麼?
薛适不由狠狠攥緊袖子,卻在觸摸到袖口光滑的面料時,察覺到什麼。
她低頭看着身上的玄色外套,不知什麼時候被江岑許全都披在了她的身上。薛适又擡頭看了眼江岑許身上同樣的玄色襕衫,一時計上心頭,嘴角也不由彎起一抹笑。
江岑許本打算改變原先誣陷袁敏達綁了自己的說辭,反過來說發現竟有人敢直接在她的寝殿綁了她的面首,怒氣沖天才一路跟了過來。至于為什麼能殺這麼多人也好解釋,因為用了迷藥,就算不會武也能做到。
雖比不上原計劃,但暫時糊弄過去還算沒問題。思慮得差不多,她剛想開口告訴薛适先好好躲在灌木叢不要讓袁敏達發現,結果就見眼前的人眉目凜然,突然向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薛适?”
江岑許顯然沒想到薛适突如其來的動作,順着她的力道不由朝前栽去,壓着薛适一同向後倒在了灌木叢中。
“我都在馬上看到公主殿下了,還躲什麼。”遠處,袁敏達看着那襲背影譏笑道。
薛适看着撐在自己身上面露困惑的江岑許,忽地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另一隻手則是握緊了江岑許的手,拽着她實實蓋在了自己眼前。
“殿下要是成功下山的話,應該能把世子帶上來吧?”
江岑許隻覺臉上一輕,面具已被薛适解開。她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仙鶴面具,遞到眼前。
“殿下之前說過,也給臣做一個人骨玩偶,”薛适握着江岑許的那隻手一用力,向後推開了她,連帶着抛出去的仙鶴面具。
江岑許聽得眼前之人聲音雖啞得厲害,但其間清淺的笑意未散,語調仍是平日裡的生機與蓬勃,輕輕落在耳畔時,似是耳語,“殿下可别食言啊。”
薛适始終沒有看向江岑許,起身戴好面具後,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灌木叢。
袁敏達帶人到達時,看着倒在地上的四具屍首,陰陽怪氣道:“蕭乘風不是說五公主被綁了嗎?我看公主你生龍活虎得很呐!”
同樣的玄衣,同樣的面具,薛适仿照着江岑許平日說話的口吻道:“蕭世子也沒說錯,本宮看袁将軍這架勢,那些綁本宮的人應該就是袁将軍派來的吧?”薛适時刻不忘捏造袁敏達綁架江岑許的事,開始把話往桃凝香上引,“袁将軍對本宮還真是執着,弄桃凝香還不夠,剛解了禁就想綁本宮出去,原來……你這麼喜歡本宮啊。”
袁敏達沒想到江岑許啞了嗓子還能這麼伶牙俐齒,他氣急敗壞地上前拽起薛适的袖子将她拉到身前,狠狠道:“五公主說話請慎重!你既說是我派的人,可有什麼證據?再者……”袁敏達現在根本不敢小看江岑許,怕江岑許已經知道了那些刺客是大皇子派的人,他試探道,“五公主又不會武功,是怎麼逃出來的?”
薛适向後仰着身子,竭力和袁敏達保持距離:“袁将軍找的人也不行啊,本宮随口挑撥了幾句他們就起内讧了。”薛适記得江岑許之前告訴她,要說自己是為了救江岑許順帶被綁的,所以她接着道,“本宮和薛待诏趁着他們扭打在一起的時候反殺了他們,這才得以逃脫。”
袁敏達顯然不信這套說辭,拂年他們根本不會是内讧的人,但欲蓋彌彰,這反而體現了江岑許确實會武,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繼續追問道:“那林間的兩人呢,這四個人呢,五公主總不會次次都和你的小面首這麼好運吧?”
說到這,袁敏達突然意識到不對。
薛适一心隻想着該如何胡謅,并未注意到袁敏達變化的神色:“本宮身上還不能随身帶些父皇母後賞賜的小玩意了?天竺的迷香果然很好用啊,袁将軍要是喜歡的話,本宮也賞你點?”
袁敏達卻沒有接話,忽然問道:“你那個小待诏呢?!”
“薛待诏去幫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