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的話一出，在座的其他人都明顯地愣了一下。不是因為這問題多麼地專業，恰恰是這個問題是業内存在許久的行業痛點，專業的人基本都知道。丁一這一問，有些露怯，讓大家看出了她對這一行了解的并不深入。

現場突然陷入了沉默，一時沒有人回話。隻有池弘光臉上，笑意不減，俯身給丁一添了點茶：“小丁問的好啊，也問到點子上去了。現在這種回收企業亂象是層出不窮，大家都好像默認了這種現象。時代在發展，回收企業也要發展。不合法、不合規的一定要被市場淘汰，劣币驅逐良币的現象，不要再發生了。”

池弘光的一番話，算是給丁一撐了腰。就着池弘光的話頭，大家又紛紛發言，針對回收企業現狀及未來的發展，開始深入探讨。

丁一漸漸聽明白了，有不少回收企業的價格不透明，甚至還有一些并沒有資質的企業虛假欺騙居民，以“公益”的噱頭在小區放置衣物回收箱，免費獲取廢舊衣物，然後再高價賣出。一部分衣物直接通過不專業的處理後流入市場，另一部分就流入到再生企業。回收上來的衣服質量參差不齊，給産業鍊後端的企業帶來了分揀方面的壓力。

方丞的公司就是這産業鍊後端的受害公司之一。參加沙龍的投資經理和另外兩個池弘光的博士生，在沙龍現場發言最多。簡成文基本不說話，簡易從始至終口都沒有開過。

沙龍一直進行到八點半，才算結束。丁一和陳烨站了起來，和池弘光他們道别。簡易也一起站了起來，他眼神一直在丁一身上。

“簡易啊，”池弘光突然叫住了他，“你爸和我說最近你在忙什麼程序設計大賽，來坐下來說說。”

池弘光的突然介入，讓本打算離開的簡易隻能坐下。眼神不時地看着邊說話邊走出去的丁一和陳烨，簡成文一直沒說話，但兒子的這一舉動，已經被他收入了眼底。

三個人留在茶室裡繼續說着話，丁一他們就先出去了。

“方總，”丁一小跑了兩步，追上了前面的方丞，“我以後也有往廢舊紡織循環利用發展的打算，想加下您的微信和您交流學習一下。”

“沒問題。”方丞掏出了手機，讓丁一掃碼。

“感謝方總，下次再見。”

“好，下次見。”

丁一停在原地，給方丞的微信打着備注。

“走吧。”

丁一回過神來，發現陳烨一直站在旁邊等她。

“不好意思陳總，讓你等了我這麼久。”

陳烨雙手插着兜，不知是不是今天穿着休閑衣褲的原因，身形不似往日那麼闆直，一絲絲的駝背，倒讓他整體顯得有一些慵懶。

“沒必要不好意思，是我自己願意。”

丁一被陳烨這沒頭沒腦的話搞暈了腦袋，她不知道陳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對方隻是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解釋，往茶館外面走去。丁一隻能跟着往外走。

開着窗戶，車上隻能聽到風鼓動的聲音，安靜的讓丁一有些不自在。

“聽池老師說，你上午還在出差呀。”

陳烨扭過頭看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盤的手輕輕地敲擊着：“嗯，下午剛回來。”

“哦。”

除了“哦”一聲，丁一好像也什麼好說的。

這一周陳烨一直在臨城的一個鎮上做當地工業園區的調研，每天踩着黃泥巴路，吸着粉塵，在鎮上奔波。計劃的工作要今天晚上才能完成，明天才能回臨城。

但昨晚池苗的一個電話，告訴了他丁一今天要去參加沙龍。所以陳烨連夜把工作重新調整，下午四點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後，又開車回了臨城。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高速路上匆忙啃了一個面包，就是這一天的進食。

在鎮上奔波了一天，頭發上都沾了不少灰塵，從自己的包裡翻出一個帽子戴上，不想讓丁一看到自己淩亂的樣子。但他也沒有告訴丁一，自己是特意趕回來的。

畢竟，那是他自己的選擇，與丁一無關。他不想把這些強行告訴丁一，以博得她的些許好感。

“最近複習的怎麼樣。”

“還算過得去。就是每天生活單調了一些，但也比較清淨。”

“無聊了就去我家看一一，她很喜歡你。”

每當聽到一一這個名字，丁一都會恍惚一下，總感覺是在叫自己。

“你家貓...額，一一多大了。”

“快五個月了吧。”陳烨頓了頓又說，“上次的梨子，很甜。給你的零食吃完了嗎。”

“還沒，還有好多，就算我猛猛吃，也得吃上個一個月。”

陳烨聽到“猛猛吃”這三個字，喉嚨裡溢出一絲輕笑，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丁一。”

“嗯？”

“我在努力了，你隻要站在原地不要動，就好。”

陳烨沒有說得很明白，但丁一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是對晚宴那晚自己說的話的回複。

丁一有些意外今天陳烨突然又提起了這個，她以為那晚之後，兩人的關系要停滞一陣子，但今天陳烨這麼一說，她忽然意識到這段時間陳烨的一些舉動，是和之前有了不同。丁一琢磨着要怎麼回複陳烨的話，但坐在駕駛位的男人有些難以熬過這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