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降臨,氣溫越發冷了下來。
一日的奔波加上擔驚受怕,小郡主的精神早就撐不住,夜間,當即就發了高燒。
謝淮是被人的呢喃聲喚醒的,醒來後看到的就是小郡主燒得通紅的臉,紅潤的唇瓣很是幹燥,額頭浸出汗。
一刹那,謝淮渾身仿佛置身冰窟,他抱緊溫黛不住的呼喊着。
“溫黛,溫黛!”
朦胧間,溫黛緩緩醒來,她疲倦的睜着眼睛,有些茫然。
她想問怎麼了,可嗓子疼得厲害,頭暈腦脹的,通紅的眼眶忍不住浸出淚珠。
白膩的肌膚上汗意涔涔,此刻泛着妖冶的潮紅。
謝淮抱着她的手有些顫抖。
“溫黛,你别睡,先别睡。”
他怕她睡過去,就這麼醒不過來了。
溫黛不清楚謝淮的想法,腦袋暈乎乎的。
雪,不知什麼時候下了下來,層層疊疊,不多時便将山上的樹木都覆上了一層白意。
有些雪粒子甚至随着北風吹進了洞中,她伸出手去接,喃喃道:“下雪了诶,謝淮。”
可身體滾燙得厲害,她感覺渾身像是置身火爐,忍不住蹭着,想要把狐氅拉開。
“好熱,謝淮哥哥,我好難受。”
小郡主就這麼縮在他懷中哭泣着,柔弱得如同一推就倒的菟絲花,極盡可憐,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沒了生息。
謝淮抱着她,罕見的有些手足無措。
懷中的溫黛,體溫越來越高,這麼燒下去,隻怕人都要沒了。
餘光瞥見外頭的雪粒子,謝淮眼睛一亮,安撫着溫黛。
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旋即走到外頭,捧了一堆雪。
他手凍的通紅,可也隻是不停的搓着,旋即将冰冷的手隔着一層薄布放在她臉上。
涼意驟然降臨,溫黛喟歎一聲,忍不住的靠近,将臉往他手心蹭,想要更多。
一整夜裡,謝淮便就這麼不停歇的捧雪,搓手,為溫黛降溫。
直到手通紅麻木,失去了知覺,謝淮手已經感受不到溫黛的溫度,他便低垂着頭,同她的額心抵在一起。
索性溫黛這燒來的快,去得也快,察覺小郡主沒再高燒後,謝淮松了一口氣。
高熱之後便是畏寒,謝淮将人裹成一團,死死地抱在懷中。
洞口吹來的風雪幾乎全都打在郎君身上,而懷中的人安然無虞的陷入睡夢。
與此同時,公主府乃至于汴京城,因着溫黛一夜未歸,簡直是鬧翻天了。
溫守成帶着手下的人幾乎将汴京城翻了個遍,大長公主不眠不休的派出人打探。
甚至驚動永慶帝下了聖旨,讓大長公主不要如此大張旗鼓,以免讓汴京百姓多想。
大長公主看着前來傳旨的大監,一夜未眠讓她眼眶通紅,可面對來人,她冷笑一聲,聲音冰冷憤怒。
“怎麼,本宮找孩子,難不成也要遵從聖令行事,我乃大周先皇親姐,試問陛下何以攔我!?”
說完,大長公主直接讓秋嬷嬷将人趕了出去,毫不留情的給了遠在宮内的永慶帝一巴掌。
...
翌日,溫黛是被外頭的鳥叫聲吵醒的,她從謝淮的胸膛口直起腦袋,睡眼惺忪着想要看看外頭的情況。
這點動靜很快就将謝淮驚醒,他猛然睜開眼,看見是溫黛後,心中的警惕才放下。
他下意識伸手,可瞧見破皮凍爛的手怕小郡主瞧見不喜歡,他便藏在了身後。
溫黛慫了慫鼻子,有些難受。
她甕聲甕氣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山上落了雪,沒吃沒喝的,就算不餓死也得被凍死,他們得盡快脫離險境。
這個問題謝淮早就想到了,小郡主現在身子不好,跟着他奔波,隻怕病情會加重。
他沉思片刻才對着溫黛認真道:“你乖乖的待在這裡,我去叫人來。”
溫黛想說一起去,可謝淮的态度異常堅決,溫黛隻好作罷。
臨走前,溫黛揪住謝淮的衣裳,眉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心。
“你小心點,别跟他們硬碰硬。”
謝淮道:“好。”
眷戀的看了她一眼,謝淮硬下心腸,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外頭的雪厚厚的積了一層,謝淮每走兩步就要用将痕迹掩蓋,直到離着那個洞口很遠之後。
謝淮拔出腰間的鳴镝,對着蒼穹,旋即毫不猶豫的拉開,箭頭驟然沖上雲霄,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在天穹上炸成一朵絢爛的煙火。
聲音很大,謝淮知道就算他的人全軍覆沒,可公主府定然會派人,肯定會有人看見。
可同時援軍能看到,那也昭示着敵人也能看到。
而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拖到援軍來。
他們來臨的速度超出謝淮的想象,他握緊手中長劍,望着密密麻麻的十幾個黑衣人,身體未有半分退卻。
隻是一劍又一劍揮出,半邊白皙俊朗的臉上染上殷紅血液,漆黑的眸子閃爍着狠戾。
猶如見血封喉的鬼魅,倒是将那群人駭住了片刻。
骨節上原本愈合的傷口因為用力驟然崩裂,鮮血順着手染紅了劍柄。
再次擋下緻命的一記後,謝淮握着劍的手都在顫抖。
為首的黑衣男人看着死傷大半的屬下也有些震驚,連夜來的不眠不休,他也很是疲憊。
本以為隻是殺兩個野鴛鴦,不曾想如此費力,還折了大半的兄弟在這。
思及此,男人對謝淮的殺意也就更重了,他看穿了謝淮已是強弩之末。
他道:“謝淮,你若乖乖受死,我還能留你全屍,否則休怪我等無情。”
謝淮隻是撕下衣裳,一圈又一圈的纏在崩裂的傷口之上,最後用嘴咬緊。
他擦幹淨濺在佛珠上的血液,眼神閃過片刻柔情。
聽到男人的話,他也隻是不屑一顧,劍指來人。
“少廢話。”
男人看到謝淮這般不識擡舉,也懶得廢話,招呼着身邊的人上。
刀光劍影,無數次死裡逃生的後果,是一道又一道劃在身上的劍傷。
可他依舊未曾倒下,哪怕腿上遍體鱗傷,他也隻是用劍撐在雪地上,半跪着,不停喘着粗氣。
“謝淮,你還不束手就擒,信不信我即刻殺了她!”
謝淮猛然擡眼,隻見得小郡主蒼白着小臉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他瞳孔驟縮,青勁暴起,看着男人怒道:“你敢動她,等着你的就是千刀萬剮,生不如死!”
他咬緊牙拼着一口氣,固執的威脅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