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皇後理智尚存,知道眼下說這些都是空話,畢竟聖人還在,太子隻能是太子。
她揉了揉有些漲疼的額頭,被扶着坐在椅子上。
她道:“叫人好好安撫,尤其是死了人的人家,多拿些糧食銀子,左右不過是廢些銀子罷了。”
嬷嬷“诶”了一聲,眨眼想起什麼,小心翼翼道:“那,牢裡那位,咱們...”
要不說還是嬷嬷會提,皇後差點還忘了這個混賬東西。
她冷笑一聲,“那個災星,本宮瞧着哪裡是什麼福星,說什麼預知天命,簡直是胡說八道,如今聖人親口下旨,本宮也沒法子,就讓她自己個承受着吧。”
說句實在話,若是皇後真心想保人,也不是不能,隻是如今風聲鶴唳,皇後隻是不想在這種風口浪尖上再出岔子。
畢竟眼看着聖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何必為了這種事,鬧得彼此不愉快。
那豈不是因小失大。
但皇後到底是放不下那句谶語,叫着嬷嬷重新去尋人,她還不信,普天之下就這麼一個人不成。
與此同時,底下有婢女來了話。
嬷嬷聽着眉頭微皺,才到了皇後耳畔說着。
聽見是謝安求見,皇後也有些詫異。
“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聽說是有要事禀報,是...關于謝夫人的。”
嬷嬷跟着皇後從潛邸熬到現在,自然知道皇後不少陰司事情,說到謝夫人的時候,嬷嬷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下來。
皇後瞧着嬷嬷的神情,自然也想到了那件事情,眼神微淩。
“叫人到小佛堂去,叫外頭的人都給我把嘴巴閉緊了。”
嬷嬷點點頭,那些個小蹄子的性命都攥在手心,沒有不敢不聽話的。
小佛堂在千秋殿的後頭,是一座小閣樓,裡面供奉着一尊佛像,聽聞是皇後早年為求子嗣修建。
平常除了皇後,千秋殿内誰也不敢輕易踏足。
佛堂内檀香陣陣,慈眉善目的佛像高坐上方,謝安站在旁邊,看着皇後不緊不慢的跪拜,上香。
随即她才慢條斯理的轉過頭看他,怅然道:“你母親若是看着你如今這副成熟穩重的模樣,隻怕也是要欣慰的。”
談及謝母,謝安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但他很快調整好,隻是對皇後福了福禮。
“也隻有娘娘還記得阿娘了,如今...”
謝安的話欲言又止。
如今謝家人人喊打,謝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往日那些賢德的話全都成了空,隻剩下各種不堪入耳的聲音。
皇後歎了歎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誰讓,你母親與本宮投緣呢,當初也是命運,本宮落在這宮裡頭,她去了宮外。”
說着,皇後頓了頓,“對了,聽聞你來找本宮是關于你母親的事情?是什麼?”
謝安本還有些感傷,聞言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看了看周圍,才将袖中的一封泛黃的信封遞給皇後。
“這是阿娘臨死前叫我保管好的東西,本以為是父親的什麼東西,不曾想...”
謝安沒有說完,畢竟即便是在宮中,也難保隔牆有耳。
皇後拿過信封拆開看,裡面的信紙陳舊,應當是好幾年前的陳紙了。
上面正是寫的謝淮的身世,上面的落款是謝國公的,應當是本該呈上去的,卻不知怎的沒有呈上。
通篇看下來,皇後隻覺得心驚肉跳,随即是無盡的冷意。
她眼神一轉,不動聲色的收起了信紙,看向謝安道:“威遠将軍的軍中還差個能文能武的,本宮瞧你合适得很,你願不願意去?”
皇後又道:“雖說是個大頭兵,苦了些,可若是立了功,也能封妻蔭子。”
“謝安願意!”
謝安有些激動,他原不過是想讓謝淮倒黴,不曾想還能有這般機遇。
威遠将軍乃是朝廷響當當的人物,若是能進他軍中,簡直此生無憾。
讓人悄無聲息的将謝安送走之後,皇後看着手中這封信,才緩緩将其放在燭火上。
火焰舔舐着信紙,倒映在皇後眼中。
她未曾想到,謝夫人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當年她上了自己這條船,就是一條繩的螞蚱,她明裡暗裡讓人去打聽多少次,可謝夫人每次傳來的都是沒找到的消息。
二十年了,竟是想不到,人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謝夫人是打量着為自己留一條活路不成,隻是可惜,如今也沒了用處。
皇後冷笑一聲,眼神冰冷,當年既然能除了那賤人,自然如今也能除了這孽種。
若是讓陛下知道了那賤人還有血脈苟活于世,說不得昏了頭就要将人接回來。
到時候她的太子,才是真正的危險了...
屋頂之上,男人悄摸着放回琉璃瓦片,緊接着扭頭無聲無息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