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非常讨厭這種命令式的語氣。
……但他今天回家來的心情還算可以,目前暫時還不想和哥哥現在就吵起來。
也許是太長時間沒聽見動靜,黑發男人擡頭看過來。他直起身時似乎攪動了周圍的空氣,周圍隐約飄來一點消毒水的味道。
斯特凡諾今天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他穿了件黑色的尖領襯衫,外套上印着淺棕色的暗紋,下班了還沒解領帶,領口的紐扣還扣在最上面的一粒。“——勞駕。”布魯斯語氣平靜,他說正事的時候基本都是這種極度穩定狀态,“沒想惹你。我隻是不想弄髒你的新外套。”
凝滞的空氣似乎終于重新艱難地流動起來。
斯特凡諾脫掉外套搭在旁邊椅子上,然後一手捏住領帶結、開始解領帶。
在他對面,男人從箱子裡把東西拿出來,那是一支無針注射槍;他低頭往内膛裝填:“隻要左手就可以。”
兩人勉強維持着這種極低溝通的狀态,再擡頭時,斯特凡諾按他的話脫掉半邊襯衫、另半邊還松松地挂在肩上。青年的上半身骨肉勻停,但看起來便難免有些單薄了;他的肩膀微微有些窄,裸露的那部分皮膚在那些量身剪裁的純黑色布料的映襯下顯得尤其白。
布魯斯把他的手拉着擡起來,簡單在上臂内側的皮膚消毒,然後另一手提起注射器、直接扣下扳機——這種創口比起尋常的藥物注射顯得稍微比較大、邊緣滲出一點血迹。可能有點痛,斯特凡諾的手腕顫抖一下。
這些動作其實都發生得很快,布魯斯重新低頭在眼前的電子屏幕上确認了些什麼,然後撕開一張無菌敷貼,壓在斯特凡諾手臂注射後的創口上。
斯特凡諾歪過頭去看那個電子屏幕。上面的數據很多,他簡單掃了一眼,大概是些心跳、脈搏、血壓之類的生理數據,還有一塊是血藥濃度和呼吸頻率……?布魯斯有那些醫學和生物學的學位,但他沒有、更多的數據他其實看不太懂。
年輕人撐在桌沿上的腕部線條顯得單薄而修長,燈光下皮膚白得透出幾路明顯的青色血管;斯特凡諾目前為止都還沒說過什麼話,這種程度的“不反對”已經稱得上是小韋恩先生今晚超高規格的讓步了。
“非金屬的,主體材質是高分子材料。用來實時監測一些生理數據。如果出現異常數值會在系統上報警。”布魯斯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解釋他在注射器裡面裝的是什麼。
“所以你給我裝了個追蹤器。”斯特凡諾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可以是。”布魯斯回答他,“隻作為緊急情況下的保險。”
“不是剛弄出來的新玩具吧。”年輕人輕微笑了下,“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韋恩先生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伸手在電子屏幕上調了份文件出來:“今天中午貓頭鷹法庭派了個人來殺我。林肯倒是差點被弄死了。”他說話的語氣勉強算是輕松,“那個想要殺我的刺客動手的時候對我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說什麼他‘太喜歡殺韋恩家的人了’……然後這人從舊韋恩大廈的三十樓的觀景台摔到地面上,屍體現在失蹤了。”
一片安靜中,斯特凡諾低頭慢慢把那些紐扣重新系好。“哦。”他說,“那些貓頭鷹來找我、你緊張了。”
“咔哒”一聲,男人将手裡的箱子鎖上了。他的視線稍微向上擡起一些,發梢之下露出一雙沉靜的深藍色眼,“你覺得你沒問題是嗎?你得次流感我都怕你發燒死了,還用得着等到貓頭鷹法庭來?”
“……”斯特凡諾輕輕舔了下唇角,看起來像是把什麼話咽下去了。這種基于大事實的話題确實沒有争辯的必要,但他也沒就這麼認輸了,反倒是露出個标準到足以上頭版照片的官方笑臉來:“好的媽媽。你說得對。”
布魯斯也笑了下。他勾起唇角,但看起來更像是那種毫不在意的微笑:“不夠過瘾是嗎?想吵架?”
“怎麼會。想吵還等到現在。”斯特凡諾懶懶走到鋼化玻璃牆邊往外看。“你好像不太受歡迎。”他說,“看來這個貓頭鷹也沒什麼用,他們今天來的時候還和我說會替我擺平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