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蓮不相信地抓住桂娘的手,她以為隻是短暫的失聲,她以為會有解藥。
桂娘用力抽出手,打消了她的自以為:“别不信,是啞了。早上那碗藥不是緻死的,但是毒喉管子的。哈哈,富貴人家處理不聽話的奴才,手段多着呢,你得罪了府裡最尊貴的人,隻毒啞你已經是主子網開一面了。”
若蓮木木地看着桂娘,咬着牙,口型似乎在說,你們不怕被人發現嗎?
桂娘嗤笑一聲,啧了一聲:“哎呀,怎麼說呢,你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也沒地說去。”說着看了若蓮一眼,狀似可憐地歎了一聲,“真可憐,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哎呀,讓我想想要從哪裡開始說好呢?老爺吧,他早知道你被大小姐關起來了。你以為主子對你客氣一點,你當真就把自己當主子,可以與真主子平起平坐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即便當了如夫人,也還是奴才,怎麼跟大小姐比。老爺早就知道杜姑爺是你那青梅竹馬,夫人也知道,大小姐當然也知曉,所以遲早都是要把你弄出去的。”
“實話說吧,為了不讓姑爺起疑心,原本大小姐和夫人是打算等杜姑爺出征北疆之後再處理你的。但是不知道為何,杜姑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提出要送你回鄉。大小姐肯定不能同意呀,這傳出去像什麼話。于是勸說姑爺此事交給她,由她去說服将軍大老爺讓你回江南省親,等到了江南,再尋個由頭說你遇上了劫匪或者在路上染病身亡了,這樣你就可以換個身份留在江南了。大小姐考慮的如此周全,姑爺二話不說就同意。”
若蓮氣得渾身發抖,馮府這家人全是黑心黑肝!枉她一開始還以為馮薔出淤泥而不染,對她的好是愛屋及烏,沒想到如此心機深沉,心腸狠毒。
原來今天付生不是對她無動于衷,而是他以為,她正按計劃被送回江南。
若蓮心中冷笑,馮薔城府當真無人能及。真若如她的計策,别說到江南,可能一出國都,自己就“意外”身亡了。這樣馮薔既為夫解了難題,又為父除了麻煩,所有人皆大歡喜。
桂娘看着若蓮慘白的臉色,心中的得意之感油然而升。
這時候婦人端上了飯菜,四菜一湯,讓坐了一天轎子的桂娘食指大動,扔開瓜子抓起筷子就大口吃起來。
若蓮看到滿桌的菜肴,移開了目光,她有些反胃。
桂娘正說在興頭上,刹不住,嘴裡一邊嚼着飯菜一邊開口:“大老爺最近可沒空管你,他正在親手處理自己另外一個小妾,好家夥,那個女人比你還膽大包天。”
桂娘吐出一根魚骨頭,說:“不對,應該是色膽包天,啧啧啧。”
看若蓮一臉平靜,好像聽到什麼都不會驚訝的樣子,這讓桂娘有點點挫敗感,激得桂娘一股腦兒地說:“紅荷也是一個沒看清自己身份的人,我還以為她能活得比你明白,沒想到也是一個糊塗人,不過勇氣可嘉,竟然睡了大少爺。”
見到若蓮的眼裡起了一絲波瀾,桂娘開始來勁了,越說越興奮:“反正你也出不去,告訴你也無妨。紅荷我真小看她了,這女人是個狠角色,傍上老子還不算,竟然還惦記着兒子。中元節府裡還在辦祭祀典禮呢,人來人往,知道沒人敢靠近少爺的院子,就敢假扮成少奶奶,在大少爺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真的是太大膽了。”
講到最後,桂娘咬着筷子,嘟囔了一句:“我聽說醉酒的男人都.......沒反應的,怎麼搞出事的?”
桂娘想不明白,也沒深究,用筷子剔了剔牙,接着評論道:“大老爺也是沒想到啊,自己一共就倆妾室,一個惦記着自己的兒子,一個惦記着自己的女婿。到頭來才發現,最忠于自己的,還是當初的結發妻子。終于發現我們夫人的好咯。”
桂娘吃飽“說”足之後,打着飽嗝吩咐外面的兩個婆子進來:“把人看緊了,主子要見的時候得是全須全尾的。”
兩個婆子應了聲,其中一個走出去之後就把房門鎖了,守在門外繼續縫縫補補,另一個送桂娘出去,一路有說有笑地走遠了。
若蓮此刻還是坐在桌前,桌上被人風卷殘雲後隻剩一片狼藉,若蓮不甘心地試着張口,還是出不了聲。她試着捶打自己發出尖叫,在房間裡亂蹦亂跳呐喊,但完全無濟于事,跳累了就歪坐在床頭,整整一個晚上直愣愣地盯着燭火忽明忽暗,流淚到天明。
五日之後的一個傍晚,若蓮躺在床上咳嗽不止,無力地躺在床上,手撫着額頭,應該是前幾天暴雨帶來的潮氣,加上小院子久無人住的陰冷,讓若蓮高燒了幾日。此時她滿臉通紅,憋不住的咳嗽不斷從肺裡擠出來,一呼一吸之間像有人拉了生鏽的風箱一般,呼啦呼啦,猶如彌留老人的哀歎。
若蓮嘴唇幹裂,舔了舔嘴角卻沒有緩解口幹舌燥想喝水的感覺,嘗試從床上爬起來,但如此簡單的動作已經不能實現,坐起來已經消耗了身上所有力氣,于是她錘着床沿,希望屋外的婆子聽到聲音能進屋來瞧一瞧,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
在剛來院子的第一日,桂娘前腳剛走,兩個婆子就打着收拾的名義翻遍了若蓮的包裹,把值錢的首飾通通拿走,要不是考慮到萬一主子過來要見人,她們都不打算給她留一件衣服。接下來的時間,兩個婦人每天中午送一次饅頭和稀粥,這就是若蓮所有的食物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