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本還沒到手,屋内忽然安靜。
兩根修長手指輕壓題本。
桌前趙結開口,語調溫和:“學宮九禁,其二禁作弊。”眼神卻是漠然,在掃過課堂衆人後,緩步離去。
琥珀靜靜守在門口,學生們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再惦記奉行所答題本,悶頭自行作答。
後晌,紅萼與無生如約而來。
同來的還有位不速之客。
往日趙結出行,随行一貫從簡。今日卻是帶足儀仗,浩浩蕩蕩在裕昆宮門前排開。
奉行存心作弄,含笑揶揄道:“難得見表哥這麼大陣仗,看來是愛惜二位小嫂嫂,這樣熱的天兒也要親自來送。”
無生年幼,滿面稚氣,卻難掩傾城顔色,聽到她調笑,臉霎時紅了。紅萼原就冷眉冷眼,聞聲也隻輕輕壓低嘴角以表不悅。
“紅萼、無生初次到訪,還要叨擾茹悲些時日。”對她的作弄,趙結置若罔聞,擡手招來兩列宮娥道:“略備薄禮,還望茹悲不棄。”
宮娥各自捧着筆墨紙硯、錦繡綢緞、金絲銀線、玉石珠寶以及兩方錦盒站到奉行面前。
無生欠身一禮,上前啟開一方錦盒,取出其内纨扇,怯聲怯氣道:“蒙歸殿下擡愛,這柄纨扇贈予殿下,願殿下得風長順,萬事如意。”
扇面是姚黃牡丹,栩栩如生,生氣蓬勃。
接着是紅萼,從另一方錦盒中捧出朵姚黃牡丹,聲色清亮,徐徐開口:“蒙歸殿下擡愛,這朵姚黃贈予殿下,願殿下青春長在,花開不敗。”
是朵通草花,形态幾能以假亂真。
兩件禮物捧來,奉行執纨扇、戴通草,柔聲謝了兩人,再向趙結道:“勞表哥費心了。夫子還在午睡,表哥事務繁忙,我就不多留了。”轉身擡扇招來守在角落裡的東池:“這位是無生妹妹——”瞥眼趙結後繼續道,“那件裙衫上的蝴蝶,正是出自她手,你想請教,便看她願不願教了。”說完再牽起紅萼手腕道,“這位是紅萼姑娘,極擅工筆,夫子邀她來探讨畫技,能不能求到她賞你兩張圖樣,但看你的本事了。”
無生好奇看着東池,滿腹疑問,礙于趙結就在身旁,暫時不敢開口。紅萼要大膽許多,當時抽回手向奉行欠身禮道:“殿下要求,紅萼豈敢不應。”無生聽了,也急忙點頭附聲。
“東池,你帶二位到寝殿,看看是否需要添置物件。”将人支走,奉行轉向仍在門前的趙結,訝然道:“太子殿下是怕我虧待二位小嫂嫂?所以一直不肯走?”
趙結回說:“天氣炎熱,不知茹悲能否讓他們借些涼蔭消暑去熱。”
不似趙結有傘遮陽,随行隊伍站在夾道裡,頭頂烈日,背灼暑氣,大汗淋漓。分明在學宮時,身邊還隻有屈指可數幾名随侍,來裕昆宮竟添了數倍。
他今日是存心帶這麼多人來。
奉行看着宮外随侍,心中氣惱。趙結能裝傻充愣賴着不走,任由他們在太陽地裡受熱,她卻不能坐視不理。
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這尊不請自來的不速之“神”。
“都到堂屋落落汗吧。”
趙結溫聲:“還不謝歸殿下。”
門外跪倒一片,齊聲高呼:“謝歸殿下恩典。”
趙結從容帶着随侍進到堂屋落座,宮娥們來斟茶添湯,另擰了冰水泡過的綢巾予他們擦汗。奉行找個托辭離開,将趙結晾在堂屋。
穿廊過庭,她摘去通草花,一路疾行到寝殿。
東池将各色絲線、布料在桌上鋪開,嘴裡絮叨不停。無生耐心聽着,偶爾予以回應。紅萼則遠遠避在内間,端盞涼茶,望着屏風出神。
“一口氣問這麼多,怎麼也不給小妹妹倒杯水喝?”奉行提壺倒杯水推到無生面前,再擱下纨扇道,“我也有個問題,這纨扇是你繡的?”
東池手快,先拿了纨扇,對着扇面姚黃贊歎不已。
無生羞澀低語:“是我。”
“何時繡的?”
“有些日子了。”無生稍作回憶,轉而看向紅萼,“紅萼姐姐,太子殿下上次以姚黃為題考校我們是什麼時候?”
紅萼淡淡回答:“歸殿下醉酒隔日。”
“歸殿下醉酒?”無生納悶,再怯怯回答,“那日太子殿下送了一朵姚黃牡丹到内苑,要我們姐妹各展本事,讓這朵花長開不敗。我比照那朵花繡了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