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奉行知曉。
永蒼将軍方襲原名方律,興平朝時得廢太子律賜名為襲,自此追随東宮。後來東宮被廢,開隆皇帝登基,方襲跟随聖上起兵,戰功赫赫。
奉行搖搖頭:“羅娘娘離世入葬是在開隆年間,這塊地靖肅三年才過到方微名下,大約是巧合吧。”況且這些地契都是聖上所賜,應是逃筝多心。她掀了簾子囑咐張添瘦道:“先回宮。”
裕昆宮裡熱熱鬧鬧,宮娥内侍們有說有笑,見奉行回來時心事重重,紛紛好奇向逃筝打探。
逃筝不答,反問師剡何在。宮娥回說師剡被西梵宮請走至今未歸,倒是陸公子來了兩回,帶來些點心,但已經被瓜分幹淨。
逃筝無奈擺擺手,将她們一并攆走。
不久,陸調羽再次鑽進裕昆宮,總算見到奉行。
奉行正躺在竹椅上苦惱。她本就不愛與方微來往,何況去求方微?她要買地,京中确實沒誰能攔,可她萬萬沒想到,臨到頭會被自己攔下。
逃筝知她煩心,悄聲取出房契轉交陸調羽。陸調羽拿到房契喜不自勝,出其不意抱起奉行在空中颠了颠,鬧得她頭昏目眩。
“陸調羽!”奉行思緒全亂,凝眉怒喝。
見她臉色陰沉,陸調羽知是自己得意忘形惹她動怒,急忙放她落地站穩,在旁乖巧站直不敢吱聲。
她揉了揉額角,萬千思緒随眩暈一起消散。
雖說事在人為,可她着實不想為。求己不如求人,該搬救兵就搬救兵。
“逃筝,幫我請小舅舅寫份華瑛長公主脈案。”她趿着繡鞋向書房去,剛走出不遠就回頭才向陸調羽道:“拿了房契就别窩在學宮丢人了,早點兒回家,路過解家幫我挂個号,就說我想明早上過去吃飯。”再行出兩步,不等回應便又回頭,瞪着陸調羽道:“還有,你欠我二十兩銀子,記清楚了。”說完趿着鞋遠去。
是夜,一封信函附着文素所書脈案,快馬加鞭向着行宮奔去。
次日清晨,奉行奔到解家。
因早早挂号,解家早餐備得頗為用心。可看清楚滿桌時令蔬果和鮮菌豆腐,奉行的辘辘饑腸瞬間停止叫嚣——她委實不愛吃素。
商雲衣盛碗雪菜筍丁粥擱她面前,帶着耐人尋味的笑勸她多吃幾碗。
奉行心有所感,垂眼看到粥面浮着點點油花,調羹稍一翻攪,便有片紅肉在面上冒了尖兒。她啞然失笑,擡頭看向商雲衣。
商雲衣示意她噤聲,話中有話道:“我還不知道你?”
再看身旁解桑,解桑笑得溫婉無奈,精神較前陣子要好上不少:“昨天陸公子說你要來,母親便拉着我拟了菜單,研究了些新的做法。今早上還是母親親自下廚做了這一桌子菜,快都嘗嘗。”
滿桌齋菜,每道都有驚喜,或以肉泥填餡拟作豆腐,或是豬油炒制入口香濃。奉行吃飽喝足,與解桑一左一右扶着商雲衣散步。
日頭漸漸爬高了。
“昨兒的事都解決了嗎?需不需要陪你去看看?”商雲衣抽了手臂,接來把扇子,與奉行扇風。
奉行昨日當街處置商息,落了商道真的臉面。商雲衣與商道真同宗同族,對他有些了解,其人心胸狹隘,此番顔面掃地必會尋機報複,難免要讓奉行受委屈。
奉行嬉笑:“不勞煩義母了。”
商雲衣頗覺驚訝:“那你今兒起了個大早,總不能隻是為吃口飯吧?”
“義母笑話我。”奉行耷拉着嘴角,“肯定是在怪我平時來得少。”
解桑在旁佯作詫異:“咦?我們歸殿下整日整日來,偏我目力不好,瞧她不見呀。”說完伸手捏捏她臉頰,輕輕一提便将嘴角拉起來。見她跺腳轉身,解桑松了手,掩面笑說:“惱了惱了,又要使小性兒了,娘你快哄哄她。”
“好好好。”商雲衣一面打扇,一面将她攬進懷裡,當娃娃似的哄着:“綝兒乖,綝兒不哭。”
奉行便把臉埋在商雲衣胸口咯咯亂笑。
“好了好了。”商雲衣拍拍她的肩背,“瞧你笑得滿頭大汗,我這衣襟都被浸濕了。你與绫兒先聊着,我回屋裡換件衣裳。”
目送商雲衣離開,奉行牽起解桑走過院中小道,進間亭子落座。
解桑開門見山:“是有什麼事?”
“瞞不過你們母女。”奉行取出疊銀票,“方微名下有塊地,我有大用。隻能勞煩绫姐姐幫幫忙了。”
“這忙我能忙,卻不能全幫。”解桑握住奉行手腕,将那疊銀票推回她眼前,“我能幫你約見方夫人,後續無論買地易地,都得你親自與她商談。”
“姐姐——”
“撒嬌也不幫。”解桑橫她一眼,“上回去香安寺,你就躲得遠遠的。”
上回去香安寺是因覃月恒失蹤、解桑傷心郁結,這才到寺中請師傅開導。這會兒提及傷心往事,解桑眼神不免暗了暗,但怕奉行擔心,自行振作精神,揮别傷懷。
隻停頓片刻功夫,解桑便繼續道:“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難不成你這輩子都不與她家來往了?正巧這會兒有個由頭,去見見、聊聊。先前是你莽撞,惹出了些是非。就與她道個歉,認個錯。你不會死要面子,她不會得理不饒人,解了這個結,回頭還是和和氣氣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