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在蟻蛉市了解到那些事後，覺得這個城市沒救了，所以才去了六隻雞市。可是現在我知道，哪裡都是一樣的。這就是你口中的舊生活。”

“所以我說，你不要放棄讀書，等以後你也成為了科室主任，這些錢就能進到你的口袋裡了。”葉綿漫不經心地說。

陸艾聽到一堵牆轟然倒塌的巨響。

葉綿接着說：“世上沒有烏托邦。”

越過葉綿的身影，陸艾的視線落在牆角的花盆上。她鼻子一酸，仿佛聞到了ICU 的味道：那裡每天都會消毒殺菌，沒有怪味，隻有專屬于ICU 的絕望與死寂。

在越過死亡線後，陸艾曾經向神明祈願，保佑葉綿，最好也保佑葉若節。可是葉若節不久後就進ICU了，最終也沒能保住性命。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沒有機會親自進入葉若節躺了二十多天的ICU，如果不幸踏入那個隻有機器聲、沒有生命氣息的病房，她會受不了的。

在這個深夜，陸艾試圖通過葉綿尋找一絲葉若節的影子，卻不得不承認：葉綿和葉若節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葉若節的理想還能長存嗎？

對于這個問題，陸艾終于得到答案：不存在了，并且是被她的女兒親手摧毀的。

聽到陸艾說她要睡了，葉綿親昵地從背後抱住她，感覺她的四肢冰涼。

葉綿早已習慣在差勁的睡眠中摻雜着幾個怪夢，可是今晚很奇怪，她隻做了一個難過的夢：

她先是心慌意亂地奔跑在月光下；她這個年紀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月亮，卻如此确定天空中那清冷的光輝就是月光。一個不算高大的背影矗立在光芒之中，葉綿能夠輕而易舉地奔向她，甚至比在現實中還要更加輕松。

“媽媽。”葉綿沒有絲毫猶豫，緊緊抱住了葉若節，她的身高隻能夠到大人的腰部。

葉若節拉起葉綿的小手，一前一後坐着，輕輕地教葉綿如何寫字。葉綿不由得回想起現實中，常有人說葉綿和葉若節沒有一點相似，那個時候葉綿就總想反駁：明明她們寫字的字體一模一樣，因為她的字是媽媽一筆一劃教的，怎麼能不像。

不知道為什麼，葉綿摔倒在泥濘的路上，不疼，但是被濺了一身泥。葉綿哇哇大哭起來，葉若節一邊笑，一邊輕輕蹭着她髒兮兮的臉蛋，又一遍遍和葉綿說對不起。

“抱抱。”葉綿向着虛空撒嬌，卻真的獲得了擁抱，也因充實而獲得了滿臉的淚水。

“葉若節，我讨厭你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說完這句話，伴随着快樂和悲哀，葉綿漸漸清醒過來。

她感到自己的腹部有一股沒有提前打過招呼的暖流，來到衛生間後才發現，在内褲上出現了一個類似胚胎的東西，還沒有指甲蓋那麼大。

“陸艾，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還沒睡醒的陸艾戴上眼鏡，仔細觀察許久，“可能是生化流産。”

葉綿長舒一口氣。

在有男友、向往結婚的同時，卻也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懷孕，葉綿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矛盾。兜了這麼一大圈，反抗許多年的葉綿，最終還是成為了葉若節想要把她塑造成為的模樣。

“我買了一個人造子/宮。”葉綿向陸艾告知這個消息，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葉若節生前，最想要看到我有自己的孩子，可惜她沒能看到。”葉綿一邊打理花草，一邊深沉地說，“現在，我想要替她實現這個願望。”

陸艾知道，這肯定不是實話，可她還是會心甘情願地當真。

“你的身體裡有卵/子，我的身體裡也有。”葉綿的語氣充滿蠱惑，“陸艾，你知道雙卵技術吧？它可以創造出一個具有我和你兩個人基因的胚胎。”

說到這裡，葉綿也不再虛與委蛇，她很直白地問：“所以，你願意嗎？”

陸艾默默想到：同時具有葉綿和陸艾兩個人的基因，也就是說，新的胚胎也融合了一部分葉若節的基因。

“什麼時候去醫院做檢查？”陸艾需要确認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