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句呢?”秋杪問。
“它說,你的房間太亂。”
秋杪向涓埃扔過去一塊橙子皮,以示抗議。
一陣短暫的閑言碎語後,秋杪開始講述起自己在林結綠記憶中看到的經曆,那場林結綠和江懸黎甚至沒有說上一句話而無聲共享的謀殺案。
緊接着,涓埃也開始講述它看到的記憶。
原來當秋杪和涓埃在燈塔走散時,林結綠的記憶并沒有立即結束,涓埃也因此看到了更多後續内容:
涓埃跟着林結綠一直跑到塔底,或者嚴謹地說,林結綠剛剛跑到燈塔的第三層,就遇到了正要上樓的陳其琛。
與秋杪獲取的信息整合可知,陳其琛看到了正在行兇的江懸黎,并在她的告誡下,開始尋找林結綠的蹤影。他首先選擇的地點是操場以及周圍的空地,然而此時林結綠已經返回教學樓渾水摸魚,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去找上課遲到的如晦。
随後,盡管陳其琛沒有洩露消息,江懸黎殺/人的事情還是很快從學校傳遍了整個隐島。校園裡亂作一團,傳言江懸黎就坐在如晦的屍體邊,毫不避諱地告訴過路人:都是她做的。而後,江懸黎便離奇地消失于校園中。
盡管場面亂如麻,陳其琛還是沒有放棄尋找林結綠。他回到教學樓裡沒有打探出消息,更何況其他人都人心惶惶,他隻能靠自己來找。
學校大門已經關閉,無論是林結綠還是江懸黎應該都沒有機會逃出去。陳其琛靈光閃現:他聽林結綠說過,她和江懸黎曾經研究過如何撬鎖,雖然沒有研究出結果,卻都會默認燈塔是她們的秘密基地。
也隻有那裡沒去看過了。
這就是林結綠會猝不及防撞上陳其琛的原因。她慌慌張張地下樓,卻在遇到陳其琛的時候停下腳步。林結綠認為是粗重的喘/息聲壓抑住了自己的聲帶,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既沒有求助,也沒有說出自己看到的情況,隻是下意識中,無助地将手搭在了樓梯扶杆上,像是為自己找到依靠。
陳其琛更是沉默不語,但他顯然在進行思考。他先是握住了林結綠的手,用濕紙巾把欄杆上的痕迹擦掉;這是陳其琛回教室時拿的。然後,陳其琛牽着林結綠一起跑出燈塔。
到達塔底時,林結綠發現原先始終緊閉的鐵網被打開了,三把鐵索落在樓梯下。
陳其琛解釋,“我上來的時候,這個鐵網就是打開的。”
她跟着陳其琛,從無人知曉的小路逃出學校,來到了海邊。林結綠十分驚奇,竟然會有這麼一條隻有陳其琛知道的小路。
涓埃說:“他們在海邊待了很久。後來我才發現,林結綠的這段記憶,和我們進入陳其琛記憶中看到的第一段記憶,是相同的。隻是陳其琛的記憶有所删減。”對于這個發現,它甚至感到欣慰,那種感覺就像是發現兩塊不相關的材料,剛好可以通過榫卯結構完美對接。
秋杪默默地想,在燈塔裡相遇時,陳其琛究竟在想什麼呢?
石也想到了這點,他說:“如果江懸黎被推下去的時候,陳其琛還沒有走進燈塔裡,那麼他就會親眼目睹江懸黎的墜亡,以及随後向燈塔下張望的校長的臉。他知道兇手,可這麼多年,校長始終平安無事,他就是包庇兇手的第二個人。”
秋杪接下去,“相反,如果陳其琛都已經走進燈塔裡了,江懸黎才被推下去,陳其琛可以通過燈塔的窗口看到有人墜塔,然後很快他就和慌忙跑下來的林結綠相遇了。他會怎麼想?大家都知道林結綠和江懸黎是因為矛盾鬧掰的,他難道不會認為,林結綠就是兇手嗎?”
可是在陳其琛的記憶中,完全沒有燈塔的出現。也許陳其琛有過懷疑,但是他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深入這個念頭,于是強迫自己删除那段燈塔的相遇——他不想讓林結綠與江懸黎的死亡沾上關系。
可同時,他又很貪婪,舍不得忘記他與林結綠心靈上最貼近的一次交談,他甚至甯願永遠留在那一天下午甯靜的海邊。
校園雙死案件發生後,警方開展調查。作為警察的宋宵征就在此時見到了陳其琛,那時候陳其琛怯懦無比,說話支支吾吾,躲無可躲時,才敢向宋宵征坦白,說他目睹了江懸黎的行兇過程。
短暫的調查取證後,官方确認了學生江懸黎殺死老師如晦後畏罪自殺的說法。這也是大家理想中的死亡原因,作為一個殺人犯,人們不能允許她簡單地意外死亡而沒有反省自己的罪過,隻有痛苦而絕望的畏罪自殺才能符合這種群體幻想。
同時,這也是符合學校名譽的。一個反社會小孩的突然發瘋,總是比教師的肮髒手段導緻學生報複要好聽一些。輿論會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不出兩天,所有的髒水全部潑到江懸黎身上,媒體在呼籲從小就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校長以教師的身份懇求家長們一定要注重學生的心理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