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結綠一步都沒有動，由于太陽的位置，她發現自己的影子被拉長，蓋住了癱倒在地的如晦。此時，她才厭惡地側了側身體，不讓自己的影子沾染上如晦的身體。秋杪好奇地看向地上軟爛如泥的人體：模糊的視線裡，如晦就像是被扔到火堆邊炙烤的八爪魚一樣，從耳朵和眼睛裡流出汩汩鮮血。

可是如晦沒有死，過了幾分鐘，他竟然坐起身來，嘟囔着要找林結綠報仇。

此後，林結綠躲在如晦看不到的暗處蹲了下來。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從另一面的樓梯逃走，林結綠清楚，從那麼高的地方摔落下去，如晦的四肢肯定會多處骨折，腦子也一定摔壞了，他不可能再爬上四樓來找自己麻煩，甚至可能過不多久就會暴/斃而亡。

更何況現在是午休期間，他微弱的叫喊聲又有幾個人能注意到呢？

也許是天氣太熱，從林結綠把如晦推下樓那一刻起，隐島中所有人都瘋了。

一塊拳頭的石頭砸中如晦的左眼，他應聲倒地，這回，是真的徹底暈倒了。林結綠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來，想要搞清楚來者何人。

十幾秒後，有個女生走過來，她捧着比剛才那塊至少大五倍的石頭：林結綠不知道江懸黎究竟是從哪裡搞來的這種石頭。

盡管早已知道如晦的死因，作為局外人的秋杪，還是對江懸黎的手法感到震驚。秋杪急忙飄了下來，以第三視角目睹整個事件發生時，秋杪可以看到江懸黎毫不遲疑地舉起石塊，而後狠狠砸爛如晦的鼻子、下巴、眼睛，直至整個面部都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

秋杪對于江懸黎使用暴力這件事感到驚慌，卻會因為直面極端暴力這種形式而熱血沸騰。

在幾近于洩憤的行為結束後，江懸黎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仿佛擁有無窮力氣，換到石頭更尖銳的另一面，向如晦的主軀幹繼續擊打，那裡包藏着人類的髒器。

作為人類的林結綠參透了這層意思：從高樓墜下時，髒器會不可避免地破裂。江懸黎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要掩蓋如晦曾經從高處滾落這件事。

就在此時，陳其琛出現了。

他是被一陣極其富有韻律感的擊打聲吸引過來，完全想不到竟是這種血腥場面。最先進入視線的，是早已死亡的如晦，但是此時他已經面目全非，陳其琛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這就是他最尊敬的語文老師。

緊接着，原先背對陳其琛坐着的兇手停了下來，将石頭扔到一旁，微微回頭，看了一眼來者是誰，然後滿不在乎地低頭用校服擦了擦手。江懸黎就像是野人鑽木取火累了一樣，甩甩手，捏了捏酸痛的右手虎口。

她提醒陳其琛，“我建議你，先去找找林結綠在哪裡。”

陳其琛意識到局勢不妙，腦海中閃過林結綠被擊打的畫面。離開以後，陳其琛卻完全不知道應該到哪裡找人，茫然地向操場跑過去。而林結綠也在此時離開了綠化平台，奔向操場反方向的教學樓，她要趁着午休鈴聲沒響之前溜回班級。

秋杪沒有跟着誰走，它動彈不得，隻能看着江懸黎又搬起石頭，砸向如晦的屍體，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咚咚咚……

一滴忘川河水被小心翼翼地滴在秋杪緊閉的眼睛上；這是喚醒秋杪的最佳方式。秋杪因而獲得了一種平和的力量，它緩緩睜開眼睛，很開心自己能夠安全地回到冥界。

“我看到了，全都看到了！”秋杪還沒完全醒來，她的喊叫聲就已經從夢裡沖破出來。

石和涓埃面面相觑。就在秋杪進入林結綠記憶中的隐秘角落前，涓埃率先一步跳出來。

“這一次的遊曆時間比以往長很多，足足十五天。”石擺弄着窗台邊的花瓶，“涓埃很早就跳出來了，但是你在林結綠記憶中多停留了一段時間。涓埃還以為你出意外了呢，老是來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我快被煩死了。”

盡管靈類不需要食物來補充能量，可秋杪現在急需用吃東西來緩解多日以來的壓力。奈何上次涓埃贈送的零食早已被清掃一空，盲目地在房間裡搜索一番，秋杪隻能先用它不怎麼喜歡吃的橙子先墊墊肚子。

“真的嗎？我怎麼不信。涓埃哪裡像是會關心别人的性格，它能跟你說超過十句話都算很多了。”秋杪邊吃橙子邊打趣。

給一個花瓶換完水後，石真的停下來在數，“嘿，剛好十句話。這十句話裡，有八句都是在問你什麼時候能跳出記憶。”

涓埃無力地反駁，“太誇張了。”

但是它的聲音被秋杪的大嗓門掩蓋住了，“哈哈是嗎，那剩下兩句是什麼啊？”

“一句是讓我滴一滴忘川河水，看看能不能強行喚醒你。”石刻意停了下來，想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