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來到案發當天,這是一個天空藍得出奇的晴天。就算隻是在記憶片段中,秋杪也能感受到自己被陽光的灼熱刺痛了。
“有點頭疼。”秋杪真切地感覺不舒服。
午休過後,林結綠返回教室,額頭上布滿汗珠,天氣已經很熱了。鈴聲響起,下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原本總是壓着點進入班級的如晦,竟然在上課鈴響後二十分鐘都還沒來。在同學們的催促之下,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林結綠不得不去辦公室找人。
辦公室空無一人。
不緊不慢地回去時,林結綠發現樓道裡人聲鼎沸,每個班都在激烈地讨論着什麼,喧嚷聲幾乎要把樓道的天花闆掀翻。
“咱們學校有老師死了。”
“就是如晦。有人在觀景天台的樓梯底下看到一個蠕動的人,臉上血/肉/模糊,還是看衣服才能認出來是他。找到他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口氣,報警後不到一分鐘就挂了。”
“誰幹的啊?”
“據說是江懸黎幹的。”
“那不奇怪了,她就是個瘋子。”
“如晦旁邊有一塊沾着血迹的石頭,跟磚頭那麼大,江懸黎就是用那玩意兒砸死他的。”
“警察還沒來,咱們學校就已經先封鎖住了,但就是找不到江懸黎在哪兒。”
林結綠從一片嘈雜聲中捕捉到這些信息,還沒走回班級門口,就直接轉頭狂奔出教學樓。
秋杪和涓埃就跟在後面,冥冥之中,它們能預感到林結綠會去哪裡:果然,是校園最靠海的角落,那裡伫立着隐島最高的燈塔。
熟練得仿佛演練了無數遍,林結綠爬到依舊铐着三把鐵鎖的鐵網頂部,然後翻過去,又急不可耐地一躍而下,順着螺旋樓梯攀援而上。
秋杪和涓埃緊随其後,因為是魂魄形态,輕易地穿過了鐵網。可就如同人類一樣,秋杪天然地會對未知的事物産生恐懼感,并且她很清楚自己的恐懼是基于它認為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其實,就在上塔之前,秋杪遲疑了一下:“不會是林結綠把江懸黎推下去的吧?”它生怕自己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秋杪面露難色地回頭看向涓埃,而那個人果然完全沒有擔憂,表現得冷靜而富于理智。這賦予了秋杪繼續向上走的信心。
一圈又一圈旋轉着,一層又一層,這個燈塔足有十四層之高,一口氣跑上去之後,林結綠眩暈不止。
江懸黎正在塔頂的平台上無聊地丢着沙包,就像是以前放學後等着林結綠一起玩的樣子,十分稀松平常;除了手上沾滿了血,搞得沙包上也猩紅一片。
林結綠不敢直接跑到她面前,而是躲在了一根大柱子後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她,明明林結綠很清楚,江懸黎就是特意在燈塔上面等着她到來。
燈塔的旁邊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塔頂回響着海浪的聲音,再加上林結綠跑上來時故意壓低了腳步聲,因此江懸黎并不知道林結綠也爬了上來。
秋杪時而盯着林結綠,時而迷茫地看向涓埃。按照案情發展,江懸黎就是這一天從塔頂墜亡,正是因為知曉這個悲傷的結果,秋杪才會害怕那個時刻的到來。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像是人類恐懼時那樣不敢親眼見證悲劇的發生。
就這樣不知道沉寂了多久,林結綠竟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顯然江懸黎也聽到了,她高興地轉過頭;她以為這個人會是林結綠,卻發現來的人是校長。出乎所有在場之人的預料,校長目的性非常明确,他沒有任何閑言碎語,沒有任何解釋,憑借着體型和體力優勢,直截了當地将江懸黎逼迫到邊緣。
江懸黎被一把推出燈塔,海浪聲湮滅了江懸黎身體砸到礁石上的聲音。
校長扶着欄杆,探出頭向燈塔下望過去:他在确認江懸黎的死亡。
目睹這一兇殺現場的林結綠,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脅如此真切地降臨到自己頭上,恐懼感完全壓制住正義感。林結綠差點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幸而,她還保留有最後一絲求生欲望,偷偷從大柱子後溜到螺旋樓梯邊。
“你先......”秋杪話還沒說完,涓埃就心領神會,迅速跟上了林結綠的腳步,倏忽不見。
而秋杪略顯遲疑,則是因為看到了校長詭異的行為,想要多觀察一下。隻見校長爬上塔頂,向透鏡裡塞進一封假遺書,以此僞造江懸黎畏罪自殺的證據。
盡管遲了很多,秋杪最後看了一眼正在塔頂邊緣的校長,還是踏上了螺旋樓梯,準備跟上涓埃的腳步。
可是,人呢?不論是林結綠,還是涓埃,都不見蹤影。
燈塔隻有這一個通道,可是無論秋杪怎麼轉圈、怎麼下降,竟然都走不到塔底。在一圈又一圈構造相同的螺旋樓梯裡奔跑,天色越發昏暗,秋杪頭昏腦脹,隻覺得自己走的路程一定超過了十四層,甚至可能已經走了四十層,卻還是走不到底。
壞了,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