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有心插話,但夥計模樣實在認真,孟韻又一疊聲催促,兀自歎了一口氣,跟着出去。
剛行至大門邊,裡面正好有個客人抓完了藥出來,急匆匆地往外走,眼神一時沒注意旁邊孫媽。
門口的青磚沁了水,腳下“吧唧”一滑,孫媽被撞得朝前撲去。
孟韻和青幺齊齊驚呼:“孫媽!!!”
客人眼疾手快去拉,手裡的藥包也飛抛在了水窪裡。
“哎喲哎喲、嘶~嘶~”孫媽被拉了一下,緩沖了一些摔倒的力道,但腳背仍然一陣鑽心的疼。
夥計帳也不算了,趕緊搬了椅子過來,孟韻和青幺廢了大勁兒,合力把孫媽弄上去坐着。
“怎麼樣,孫媽?”孟韻看着孫媽痛得吸氣,腳下意識地擡起,估計着是崴到了腳,忙問夥計道:“勞煩這位先生幫幫忙,孫媽估計是崴到腳了。”
夥計撓了撓後腦勺,看了看一旁亟待抓藥的客人和一臉急切的孟韻,一時拿不定主意先幫誰。
正在犯難時候,謝樓拿着一簸箕切好磨碎的藥草出來,夥計恍如見到了救星,招呼他過來。
“阿樓快來幫幫忙,我這兒出了點狀況。”
一個富态的中年婦人正坐在竹椅上呼痛,鞋面高高擡起,一見便知是崴了腳,正正骨就行。
謝樓眉間浮起一絲不耐,将簸箕擱在架上,慢騰騰地過來,“何事?”
外間這時還有人在,謝樓好奇多看了一眼,正好遇上一旁披着白鬥篷的女子轉頭。
謝樓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一圈。
這不是焦文俊的夫人,孟娘子嗎?
她怎會來這離留仙鎮上百裡遠的醫館?
孟韻回頭也認出了謝樓,朝着對方欠身,謝樓趕緊躬身,抱拳回禮。
夥計見他過來,自個回了櫃台重新抓藥,将孫媽委托給了謝樓。
“正骨這種小事就交給你了。這客人的藥急得很,實在耽擱不得。”
謝樓應下,神情不似之前懶散,認真利落地幫孫媽處理起來。
孟韻在一旁小心看着,低聲道:“多謝郎君。”
謝樓不敢承她的謝,憨憨一笑,道:“孟娘子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謝樓話說得客氣,孟韻卻很感激他幫忙的這份義氣。看謝樓幫孫媽推拿揉捏的幾下,沒有點力氣和巧勁很難做到。
再者,能在栖鳳鎮遇上謝樓,孟韻心裡也閃過一絲驚異。
他是謝大人的貼身侍衛,既然他在這裡,是不是意味着着謝輕舟也在呢?
奇怪,她為何要去想謝輕舟在不在呢?
孟韻無意識抿緊了唇,懊惱自己為何要多想。
大約是感激之情……對、就是感激。
她眼前很快浮現了焦府壽宴那日。
她無意間闖進了謝輕舟休憩的客房、害怕别人發現而偷偷躲起來哭、躲着焦文俊……
對了,是謝輕舟幫她躲過了焦文俊。
孟韻心裡默默想着,目光雖一直在盯着謝樓幫孫媽推拿,心思卻飄到了很遠處。
以至于青幺連喚了她幾聲,孟韻都充耳未聞。
直到青幺看着面前長身玉立的謝大人,不得不尴尬地扯了扯孟韻的衣袖。
“娘子,謝大人來了。”
青幺的聲音一瞬間灌入了耳,孟韻不經意被吓了激靈,一擡頭,視線恰好遇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眸色漆黑,幽靜深邃如淵,孟韻的心下意識一縮。
“謝——郎君安好。”
她想喚他“大人”來着,可她拿不準謝輕舟是不是像出現焦府那日一樣,是微服出巡。
于是,她選了一個折中的稱呼——“謝郎君”。
謝輕舟手握一卷醫書,身姿清瘦,迎光而站,雙眼在昏暗雨天裡亮得驚人。
寒風吹動繡着暗紋的衣擺一角。
謝輕舟嘴角彎了彎,點點頭,在孟韻刻意回避的眼神中轉身,往前走了幾步。
孟韻見他離開,稍稍松了一口氣,誰知——
“孟娘子亦安好啊。”
謝輕舟一聲輕笑,冷不丁回了她一句。
嘶……孟韻心瞬間被人揪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