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之後,景珩帶着許妙愉上了二樓。
那顆夜明珠被他拿在手上,堪堪讓人看清二樓的樣子,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許妙愉窩在景珩懷中,隻看了一眼又阖上了眼睛,她雙腿酸軟無力,完全是被景珩帶着走上來的,至于景珩的目的,她也無力去想。
今夜他們都被觸動了心弦,行事便失了節制。
她知道此刻距離她離開許家的車駕已經過去了許久,是時候該回去了,可是卻一動也不想動。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按自己的心意來該有多好,那她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苦惱。
景珩擁着她來到窗邊,将夜明珠收入懷中,又将窗戶打開,冷風吹拂進來,許妙愉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連帶着忽然而起的悲傷也淡化了。
她睜眼看了一眼。
原來從這裡可以将燈會的盛況盡收眼底,各色彩燈盡力閃爍着最耀眼的光芒,組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人們在其中穿行,也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就像在仙境一樣。”她不禁感歎。
景珩靜靜抱着她沒有說話,時間靜靜流淌,許妙愉看着不遠處一張張笑容滿面的臉,也默不作聲,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其中一員。
不多時,優雅渾厚的鐘聲忽然響了起來,人群紛紛駐足,這是新年的鐘聲,響過三聲,新的一年到來。
一下。
兩下。
三下。
人群之中忽然爆發了一陣歡呼聲,親人相擁在一起,共同慶賀着新年。
許妙愉感到自己的腰間的手臂收緊,她也默默将身旁的人抱得更緊,可是她的視線卻落到了街邊的一家三口之上。
年輕恩愛的夫妻牽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童的手,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一陣恍惚,這時四周又響起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還有煙花升上了半空,在天邊綻放,照亮了半個夜晚。
鞭炮聲持續了很久。
為了耳朵着想,景珩将窗戶關上。
許妙愉抱着他,仰頭對他說:“我剛剛許了三個願。”
景珩沒有追問是什麼,她才不管,自顧自地說:“第一個願望是,希望不要再打仗了,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景珩笑了,“原來妙妙還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姑娘。”
許妙愉赧然道:“那我也沒有這麼偉大,我隻是見了太多因為打仗而家破人亡的人了,哪怕是我家,我們也在為了我爹而提心吊膽。對了,這和我的第二願望有關聯,我的第二個願望是,我希望我爹能早點兒回來,我好想他。”
說着,她将臉埋進了景珩懷中,眼淚從眼角滲出,打濕了他的衣服,她帶着鼻音說:“就算我娘總是管我,我也好想她。”
景珩輕拍她的背安慰她,正是萬家團圓時,就算她有其他疼愛她的親人,父母終究是不一樣的,這樣的感覺,大概沒人比他更懂。
許妙愉哭了一會兒,整理好思緒後,又說:“還有第三個願望,跟你有關的。”
這時候再不追問就是他的不是了,于是景珩問:“是什麼?”
“不告訴你。”
她想象着景珩為了她的答案抓耳撓腮的樣子,期待着,結果景珩卻平靜得讓她抓狂,他隻淡淡應了一個字:“好。”
“你不好奇嗎,你真的不好奇嗎?”許妙愉沒想到抓耳撓腮的變成了自己,她連連追問,見景珩果然無動于衷,頓覺挫敗不已,高聲道,“我要回去了。”
她擡腳就走,一步,又一步,越走越慢,然而身後的人一點兒也沒有要叫住她的意思,許妙愉嘴一癟,剛要轉身,景珩從背後抱住了她。
他低頭輕咬她的耳垂,“明年這個時候再告訴我吧。
“好。”許妙愉輕輕地點頭。
柔情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前路雖然迷茫,但好似還有方向。
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陰影早已将他們籠罩,她再也沒能說出第三個願望是什麼。
***
新年伊始,許夫人終于回到了長安城。
她的馬車在許府門口停下,人剛被扶着下了馬車,一個人影就從門内沖了出來,一把抱住她,“娘,我好想你。”
動作之迅速,聲音之清亮,直接讓許夫人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她才擡起手,遲疑着推開了嬌小的身影,嚴肅道:“我才走多久,你怎麼一點兒規矩也沒了,當街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許妙愉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可是我抱的是我娘呀,誰能說什麼。”
許夫人眼神閃躲,竟不敢直視她,忙擺了擺手:“行了,趕緊回屋去,我還要去見你祖母,待會兒再來找你。”
許妙愉吐了吐舌頭,在許夫人訓斥她之前,趕緊跑開了。
許夫人歎息一聲,也向門内走去,顔姑跟在她身後,聞聲笑道:“夫人心裡明明很開心,為何要歎氣呢?”
誰會不喜歡兒女對自己親近,可許夫人從小學習的規矩和一向一絲不苟的性格總是讓許妙愉敬而遠之,尤其許妙愉漸漸長大之後,她更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今天許妙愉對她的回來表示出莫大的歡喜,實在讓她驚訝,同時又十分開心。
然而,許夫人道:“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這般任性妄為,我們現在縱容她助長她的氣焰,等以後她嫁了人,恐怕要受人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