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許夫人就知道,自己暫且沒有這個煩惱了。
驚訝與開心瞬間轉化為怒氣,她從許老夫人屋中出來,急匆匆地來到許妙愉的閨房,卻撲了個空,許妙愉沒有聽從她的話回屋。
丫鬟禀報說:“小姐在花園中散步。”
她又帶着人去花園,結果又來晚一步,花匠說小姐去練武場了。
許夫人額頭青筋直冒,顔姑趕緊為許妙愉說好話,“夫人莫急,小姐還是有分寸的,一直在府中沒出去,夫人一路舟車勞頓,先回去休息,奴婢去找小姐。”
許夫人怒道:“她是我的女兒,我還能不了解她,她這是在躲着我呢,看來剛才也隻是想賣個乖糊弄我。”
顔姑低着頭不再說話了,知女莫若母,她雖然在勸慰夫人,心裡也清楚夫人說的是事實,不禁有點兒埋怨起許妙愉來。
夫人為她操碎了心,她怎麼還是像長不大一樣任性。
練武場中,許妙愉阿嚏一聲,揉了揉鼻子,她還不知道後院發生了什麼,這次許夫人的确是冤枉她了,她之所以到處跑,真就隻是因為坐不住罷了。
不過很快家中婢女就将相關消息帶到了她面前,許妙愉這下是真慌了,在練武場中走來走去,想着該怎麼辦。
許夫人在房間中等了半晌,終于等到了許妙愉出現,那張既像自己又肖似其父的俏臉上挂着讨好的笑,慢吞吞地挪到自己面前。
許妙愉讪讪地問:“娘,您都知道了?”
等了半晌,氣都消了不少,許夫人招了招手讓她坐下,許妙愉神色凜然,堅決不坐,許夫人無奈道:“行了,我又不是要把你怎麼樣,怕什麼,我隻問你,你這麼拒絕了吳王,以後該怎麼辦?”
她冷靜下來一想,許妙愉拒絕吳王并沒有錯,但錯就錯在她用的理由上。
許妙愉察言觀色,見母親果然怒氣已消,心下一喜,連忙上前去挽住她的手臂,解釋道:“那時女兒也想不到别的好辦法了,隻能這麼說,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吳王殿下遲早是要娶妻的,等他娶了妻,這風頭就算過了,女兒那時候再嫁人不就行了。”
許夫人觸及她希冀的目光,心也軟了下來,但同時心裡又閃過一絲古怪,以往說到這個話題,她總是還會說一句,就算一直不嫁人也沒什麼不好,今天怎麼偏偏沒了這一句?
來不及細想,許妙愉又問:“外公怎麼樣了?”
她在轉移話題,許夫人無奈,但這次她用的借口自己又不能忽視,隻能先答道:“是些老毛病,修養了一陣沒大礙了。”
“沒事就好。”
許夫人睨她一眼,“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想什麼,這事暫且先放過你,這段時間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中,我會想辦法解決。說什麼也不能再拖下去,吳王殿下要是一直不娶,難道你也跟着耗着?他耗得你可耗不得,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許妙愉嘟囔道:“我才十七,哪裡老了。”
許夫人不為所動,“我十七時你都出生幾個月了。”
許妙愉古怪地“啊”了一聲,雖然周圍這個年紀成婚生子的比比皆是,但聽自己母親提前,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些害怕。
他們一直有喝藥,應該沒事吧?
許夫人目光如箭,看向她的手,“你摸肚子做什麼,不舒服嗎?”
許妙愉老實回答:“沒有沒有,我隻是在想,生孩子好吓人,娘您那個時候不怕嗎?”
許夫人怔了怔,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神情有些恍惚,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漸漸皺起了眉,看着許妙愉的眼神也變得糾結。
許妙愉不明所以,想要問她,她卻說太累了要休息,急不可耐地将許妙愉趕走了。
許妙愉一頭霧水地回了房間,母親有事瞞着自己,可是是什麼事,她猜測不到,現在似乎也不是個詢問的好時機,不過看樣子她應該是打消了趕緊将自己嫁出去的念頭。
接下來的幾天裡,許妙愉沒有再去找過景珩,每天都老老實實待在家中,偶爾和母親一起出門去參加宴會。
新年伊始,長安城中各種集會數不勝數,熱鬧的态勢一直持續到了初八才漸漸平息。
安分了幾天之後,許妙愉發現母親回來之後似乎一直在忙着什麼事情,總不在家,她問了幾次,母親卻不願意說。
她隻好不去管,看着母親對自己的關注少了,心思漸漸又活泛起來,時不時去找景珩。
大多數時候兩人都是在他家中見面,景珩果然聽了她的話,在床上多鋪了幾層軟墊,睡起來沒那麼硬了。
不過他們也不是每次見面都隻是溫存一番,偶爾景珩也會為她改換裝束,帶她出去遊玩,在他的帶領下,她才知道原來長安城中有許多她未曾踏足的地方,新奇又好玩。
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父親始終沒有回來之外,她的生活可謂是風平浪靜,怡然自得,就連朝堂之上也平靜得就像一面鏡子,沒有一點兒漣漪。
許妙愉漸漸不安起來,有些太平靜了,靜得就像暴風雨前無波的海面一樣,隻有看不見的暗流,等待着甯靜被打破的一瞬間吞噬一切。
原來太過平靜的生活也會讓人感到不安。
轉眼就到了元宵,因着先帝忌日的緣故,這一天的長安城又冷清起來,街上巡邏的衛兵多了一倍不止,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不詳的氛圍之中。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許妙愉也是這天早上才聽說,大夏西邊的維州發生叛亂,叛軍又是連克十城,維州刺史送來加急軍報,請求朝廷派兵增援。
這并不是近幾個月來唯一一場叛亂,自盧嘯義的叛亂被吳王平定以後,天下就像炸開了花,到處都有人舉旗反叛,不過都不成氣候,很快被當地守軍消滅。
如維州這般控制不住局勢的,卻是幾個月來頭一回。
這本來和許妙愉關系不大,可是景珩這時忽然托人送來口信,他想見她一面。
從他們關系更進一步之後,每次都是她主動去找景珩,這還是景珩第一次主動,許妙愉不覺得欣喜,反而有些忐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趁着天色尚早,她趕緊找了個借口出門,來到景珩的住處,見到他的第一面,他就說出了緣由:“妙妙,我要去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