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愉對景珩新家的最終評價是,其他的都挺好,就是床太硬了,睡得她硌得慌。
對此,景珩未作任何表示。
兩人纏綿之後,天已經黑了,紫蘇未雨綢缪燒的熱水起了作用,兩人梳洗之後,看了看天色,決定出去逛一逛,地點正是許妙愉向許望清提起過的曲江。
曲江很大,最裡面是皇家園林,曾經皇家多在此設宴款待群臣,近來建興帝多疑,不願輕易出宮,宴會也多在内城,這裡逐漸開放,除了最裡面仍有禁衛軍把守之外,外面成了百姓遊玩之處。
其間各種雜耍表演鱗次栉比,好不熱鬧。
許妙愉拉着景珩在其間穿梭,她在宣州時就最喜歡逛這種地方,顯得很是興奮,今天還因為戴了帷帽略有些不夠盡興。
好在景珩近幾年多與市井之人打交道,對其中門道一清二楚,與他聊起來倒很新奇,不會覺得無聊。
兩人逛了一圈,沒注意漸漸靠近了最裡面的園林,被一個禁衛軍喝止過後,許妙愉忙拉着景珩離開。
剛走了沒兩步,有人叫住了他們。
兩人轉頭一看,來者身着戎裝,面容端正,許妙愉不認識,景珩卻很熟悉,正是他的老上司周琦。
他低聲對許妙愉說了周琦身份,然後對周琦抱拳道:“大人,别來無恙。”
周琦讓剛才那個禁衛軍下去,等四下再無旁人了,打量了躲在景珩身後的許妙愉幾眼。
許妙愉帶着帷帽,遮住了面容和身形,但不難看出是個妙齡少女,她穿着一雙雲頭錦履,緞面流光溢彩非是尋常人家能有。
周琦略有計較,詢問道:“賢侄,這位是?”
“是小侄的未婚妻。”
周琦當然不會相信,他很看重眼前這個少年,一直關注着他,自然也就知道他沒有什麼未婚妻,不過少年少女之間因情愫而走到一起,在他看來也完全可以理解,隻這一問便不在意。
“老夫正有些事情想跟你說,不知道現在方便嗎?”周琦道。
景珩看向許妙愉,許妙愉在他身後戳了戳他的背,小聲說:“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景珩嗯了一聲,又道:“我不會走太遠,有什麼事大聲叫我就好。”
兩人自相識以來總是遇到險境,也難怪景珩要這麼說了,許妙愉顯然很明白他的意思,藏在帷帽後的小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看着景珩和周琦走到旁邊的一條小路上,心裡忍不住想,周琦是想說什麼呢,好奇漸漸增加,她有些後悔剛才就應該讓他們在這裡說。
不過也許隻是周琦的一些私事,那她确實不方便聽。
胡思亂想了一陣,兩人又走了過來,面上平靜,看不出什麼端倪。
而許妙愉在這裡,連個鬼影也沒遇到。
周琦告辭走了,景珩和許妙愉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隔着四季常青的樹木,曲江的熱鬧再度出現在眼前,許妙愉在人群邊緣看到了紫蘇,剛才她不讓她跟着自己,此刻紫蘇久久不見許妙愉,正急得團團轉。
紫蘇身後,變戲法的人向圍觀的人群展示了空空如也的袖子,然後忽然廣袖一揮,一隻小猴子從他袖中跳出來,蹦到紫蘇面前,抓起紫蘇腰傷的荷包又跑了回去。
紫蘇驚愕不已,連忙去抓那小猴子,卻怎麼也抓不到,引得周圍一陣哄笑。
好一副雞飛狗跳的情景。
許妙愉不禁笑出了聲,景珩也看到了這一幕,莞爾一笑,“那猴子從小聞錢的味道長大,專挑錢袋荷包搶,被搶的人為了面子,就算本來不想給錢,也不得不給了。”
許妙愉恍然大悟,果然很快就看到小猴子扒拉出一塊銀錠握在爪子裡,将荷包扔給了紫蘇,簡直跟成精了似的。
而紫蘇呢,實在受不了周圍的笑聲,狼狽地趕緊走開了。
許妙愉噗嗤一笑,又道:“要是我,說什麼也要把那錠銀子要回來,我要是看得開心,給他這銀子也無妨,哪有搶的道理。”
她雖在笑,言語間卻多不贊同。
景珩看她一眼,“這麼說來,你倒是比你那婢女臉皮厚多了。”
“怎麼說話呢?”許妙愉惡狠狠地在他手心掐了一下,“我這才不是臉皮厚,我是拎得清楚什麼應該忍什麼不該忍。”
景珩嘶了一聲,顯然她這一下掐得不輕,他惡作劇般掀開她面前的紗簾,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戲谑道:“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拎得清的。”
許妙愉沒有想到他這一動作,愣了一下,臉上染上紅霞,她嘟囔道:“我又沒有說錯,不是這樣的話,那天我就不會——”
她說的含糊,甚至沒有說完,可是兩人一對視,都知道她說的哪件事,愧疚漸漸在景珩眼中浮現。
許妙愉忽然擡手遮住他的眼睛,她說:“事已至此,我要的才不是你的愧疚。”
那她究竟想要什麼?每當景珩問時,她又什麼也說不出來,景珩一說要娶她,她便轉移話題,有時他甚至覺得,她隻是太無聊了,所以才與自己糾纏。
可是每每這種想法一冒出來,他又很快按了下去,少女靈動的雙眸總有在這時候浮現,她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還有哭着說不要再喜歡自己時的傷心也是真真切切的。
過了好一陣,許妙愉才将手放下,交叉放到他的背後,悶悶地說:“你多陪陪我就好了,不要躲着我。”
“好。”
景珩認真應道,手指插進她的烏發之中,她不得不仰起頭看着他,帷帽掉落到地上,滾動幾圈徹底安靜,景珩低頭吻她,她也踮起腳尖回應。
起初這個吻還是輕柔的,如一陣微風拂過,漸漸地好似有什麼在悄然改變,兩人的呼吸越來越重,手也越來越不老實,仿佛有一團火,吸引着他們越來越近。
直到不遠處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叫好聲,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終于将景珩驚醒,他懊惱地收回放在許妙愉胸脯上的手,輕輕推開她,“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許妙愉尚且茫然,眼神迷離,嘴唇殷紅地看着他,少頃之後忽然反應過來,紅雲飛上臉頰,腳步匆匆,向紫蘇的方向走去。
就這麼一路無話回到許府之後,随着大門在身後合上,許妙愉這時才想起來,自己的心神後來都被兩人有些出格的舉動占據,竟忘了問他,周琦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不過她又想,沒關系,多半他是不會說的,問了也是白問。
紫蘇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也在這時提醒道:“小姐,玉佩——”
許妙愉表情一僵,心虛地望着天,“咳咳,我又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