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慨萬千,不禁微微颔首,看向海天的目光中滿是欣慰:“真的,海天,多虧有你這孩子,把咱們這些人緊緊連在了一起。”話落,我突然像是想起什麼關鍵事兒,猛地一拍腦門,眼中滿是疑惑與好奇,“哎,對了,海天,你們怎麼知道我和你媽要坐這趟車回北京?”
海天故作無奈地聳聳肩,雙手攤開,臉上挂着帶着點讨好的笑容,湊到我跟前說:“老爸,您是不知道,我這對爹媽,心心念念盼着見你們都快小半年了。這次看我一個人拖着行李箱回去,他倆那臉色‘唰’一下就變了。我把計劃泡湯的事一說,好家夥,他們那失望都快溢出來了。我爸那倔脾氣一上來,死活要見你們一面。我就知道勸不住他,靈機一動跑去查列車時刻表。從福州經蘇州回北京的就這一趟車,我掐指一算,您指定會買這趟車,日子也差不多就這兩天。這趟車在蘇州停二十分鐘,時間充裕。卧鋪車廂也沒幾節,找起來很方便。所以從前天開始,我們一家三口就天天來站台候着,可算在今天把你們盼來了!您說,我這忙前忙後的,是不是特不容易?”
一股強烈的感動如洶湧潮水般狠狠湧上胸口,我的心再度劇烈顫抖起來,每一次跳動都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一白!”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那雙和海天一樣修長,卻因生活磨砺而略顯粗糙的大手,顫抖着說,“就為了見我和你嫂子一面,你們一家三口每天雷打不動地來到火車站,買好站台票,就那麼一節車廂接着一節車廂,一個鋪位挨着一個鋪位地仔細找尋,整整堅持了三天?”
一白的臉上竟浮現出幾分腼腆之色,那神态與海天偶爾展露的腼腆如出一轍“别聽孩子瞎說,哪有那麼誇張?”他略帶嗔怪地瞪了海天一眼。海天見狀,像個做錯事的孩童,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縮着脖子,乖乖地站到了一旁。随後,一白又将目光溫柔地轉向我,和聲細語地說道:“哥,你可千萬别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反正正值暑假,全家都賦閑在家,早晨來一趟火車站,就權當是散步遛彎,活動筋骨了。找人這種體力活啊,都是海天幹,畢竟我和你弟妹對你們沒有海天那麼熟悉,所以也沒操太多心。歸根結底,也就是心裡實在太想見見你們,想得厲害。現在終于見到了,往後我們就能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過暑假了。”
說着,他像是急于轉移話題,擡手輕輕拍了拍海天一直跨在肩頭的那個大大的挎包,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眼裡滿是熱忱與關切:“哥,你和嫂子還沒吃早飯吧。這裡面裝的是蘇州的桂花糖粥和生煎饅頭,都是你弟妹親手做的,你們先墊墊肚子。她還準備了幾樣拿手的蘇州特色菜肴,都是按照老蘇州的做法烹制的,配着白米飯,給你們當午飯吃。海天常在家念叨,說嫂子做菜的手藝堪稱一絕,這次你們也嘗嘗你弟妹的廚藝。我們還準備了幾樣蘇式糕點,蟹殼黃、鮮肉月餅都有,都是蘇州的招牌點心,現做的,還熱乎着呢,你們留着路上吃。這趟列車開到北京起碼還得一天多的時間,可千萬别餓着。”
“弟妹!”婉清心疼地壓住靈萱的手,聲音透着難以抑制的激動,“這三天,你都是一大早起來做這些飯菜和糕點,然後再大老遠拎到火車站來?連續三天都是?”
“嫂子,瞧你說的!”靈萱嘴角噙着一抹溫婉的笑意,輕輕擺了擺手,語氣裡滿是随性與親切,仿佛在談論一件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咱們是一家人,哪能讓你們餓着肚子和我們聊天呢?其實呀,這幾天就算沒等到你們,這些飯菜拿回家,我們自己吃着也正合适,一點都不會浪費。”說到這兒,她擡手親昵地揉了揉海天那頭濃密的黑發,語氣裡滿是寵愛,“再說了,這拎來拎去的重活,可都是咱家這壯小夥的事,他年輕力壯的,就當鍛煉了。我和他爸也就是在旁邊打打下手,真沒費多少心思。你和我哥就不用過意不去啦!”
我的嘴唇微微發顫,開合間,那些想要脫口而出的感激之詞,卻被一股酸澀堵在了喉嚨,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沖破這道阻礙。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們拎着還冒着騰騰熱氣的飯菜,在人頭攢動的站台和車廂裡焦急穿梭尋找的畫面。周圍是如潮水般湧動的人群,嘈雜喧鬧,可他們的身影卻如此堅定執着。當一次次滿心期待地看向每一節車廂、每一個鋪位,卻始終沒能發現我們的身影時,他們的心中該是怎樣的失落與沮喪。想到這裡,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一陣揪痛從胸腔蔓延至全身。本以為這次錯過的相聚,隻能在漫長的時光中成為遺憾,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用這樣堅定不移的執着,為我們編織出一場如夢似幻的驚喜。那些無數次的期待與失望,不僅沒有磨滅他們的信念,反而讓這份相聚的渴望愈發濃烈。看着一白那滿是關切與溫情的面容,聽着靈萱輕柔又真摯的話語,我的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得難以言喻。千言萬語彙聚成一股力量,讓我下意識地将一白的手握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緊緊握住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再也不放手。
一白瞧見我這般模樣,眼裡的心疼瞬間溢滿,不假思索地伸出另一隻手,輕柔卻又有力地覆在我的手背上,掌心的溫熱熨帖着我滿是感動與愧疚的心。“哥,真别這樣。”他微微傾身,聲音溫和醇厚,帶着不容置疑的親昵與真誠,“咱們可是一家人,自家人為彼此做這些,再正常不過,千萬别客氣,更别往心裡去,啊?”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了腕上的手表,眼神裡瞬間添了幾分緊迫,迅速扭頭看向海天,語氣不自覺拔高,語速也快了起來:“玉兒,趕緊幫你爸媽把這些吃食拎到車廂裡安置好。發車時間眼瞅着就到了,可千萬别誤了你爸媽的行程。”
海天粲然一笑,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着光,眼睛裡頭滿是靈動與歡快:“放心吧,爸爸媽媽們!”他胸脯一挺,臉上透着幾分得意勁兒,“進站前我就特意找工作人員打聽清楚啦,這班列車晚點十多分鐘呢,按計劃得在咱們這一站待避二十多分鐘,所以咱還有将近半個小時能好好聚聚。”
說着,他一邊拍拍自己身上的大挎包,一邊有條不紊地安排着:“爸,媽,咱先把這些吃食拿到車廂裡放好,然後去取相機。咱們這一大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可得好好拍張全家福,把這珍貴的時刻留住。之後啊,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聊聊天,把這些日子的思念都倒出來。等到了開車時間,列車員肯定會來提醒咱們,誤不了事的!”
海天的話,好似一道光,刹那間點亮了他“爸爸媽媽們”的眼眸 ,驚喜之情在每個人眼中肆意湧動。婉清率先笑出了聲,佯作埋怨地說道:“海天,你這機靈鬼,這麼大的喜訊怎麼不早點透露?這列車晚點可真是來得恰到好處!最好再碰上些别的狀況,讓咱們這一大家子能再多唠唠嗑,好好親近親近。”
我連忙輕輕扯了扯婉清的胳膊,壓低聲音說:“老伴兒,快收收聲!你瞅瞅,列車員和旁邊旅客的目光都快黏咱們身上了。你要再這麼大嗓門說下去,大家心裡指不定多窩火呢,可别招人嫌了!”
海天率先“撲哧”一下樂出聲來,一白和靈萱眼中也滿是溫和的笑意。婉清後知後覺地看了看四周投來異樣目光的旅客和列車員,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裡帶着幾分俏皮與尴尬。于是,我和婉清帶着海天向車廂走去,一白和靈萱不舍得離開我們,腳步緊緊相随。我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轉身,一臉疑惑地問一白:“一白,你剛才叫海天什麼?我聽着好像是什麼玉兒之類的。”
沒等一白開口,海天迅速接過話茬,臉上泛起一陣紅暈,那羞澀的模樣就像被揭開了小秘密,還帶着點故作嗔怒的可愛勁兒:“那是我的小名,我祖父起的。他和我父母從小叫慣了,怎麼都改不過來。”
一白深深地看了海天一眼,然後笑着對我說:“這孩子一歲抓周的時候,滿桌子的物件他瞧都不瞧一眼,徑直就抓住了家裡祖傳的那塊璞玉。他爺爺可高興壞了,說這孩子骨子裡有咱章家人的那份堅韌與純粹,打那以後就叫他‘玉兒’,這一叫,便是一輩子。誰能想到,這孩子長大了,嫌棄這名字老氣,還嘟囔着說像女孩名……”
“爸!”海天的聲音瞬間拔高,還跺了跺腳,像是要把這段“黑曆史”踩進土裡,“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就别翻出來說啦!”
一白輕輕搖了搖頭,擡手溫柔地拍了拍海天的肩膀,還真就不再說了。于是,我們這一行人回到車廂,安頓好那幾個裝滿愛意的食盒,又取來相機,再次來到站台。我精心挑選了站台的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樹為背景,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宛如一幅天然的油畫,為我們的相聚增添了幾分夢幻與浪漫。排隊形時,我和婉清站在中間一排,婉清挽着我的胳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白和靈萱站在我們身旁,靈萱微微側身,與婉清靠得很近,兩人像是多年的老友。海天站在最前排,半蹲着身子,他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一白,眼中滿是滿足。我調整好相機,然後請站台工作人員為我們這一大家子人照了一張特殊的全家福。清晨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每一張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笑容裡藏着相聚的喜悅和親情的溫暖,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期許。
随後,我們尋到一張長椅,并肩落座,開啟了一場溫暖而惬意的暢談。從祖輩或傳奇或滄桑的故事,到各自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再到海天在故鄉的點點滴滴,以及他在北大中文系求學時的成長蛻變,每個人的言語中,都飽含着對過去的懷念與對未來的憧憬。話題似乎無窮無盡,交談也是那樣暢快淋漓,不管誰說一句話,仿佛都能說到大家的心坎兒裡。即便有時隻是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表情,也能讓大家心領神會。默契在無形間彌漫開來,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将我們緊緊相連。這樣的談話是溫暖的,也是難得的。哪怕僅是簡單寒暄,親人般的契合感也在字裡行間流淌,彼此不必多言,便能心意相通。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随着列車發車時間的臨近,大家心中漸漸湧起一絲惆怅,眼神中也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婉清突然緊緊拉住我的手,眼神中滿是期待,急切地說:“老頭子,咱倆幹脆下車吧!和一白他們好好聚一聚,哪怕就聚兩三天也好。你不就是得趕著述嘛,多熬幾宿,總能完成的!”
婉清的話好似一把熾熱的火炬,一下點燃了我心底那團壓抑已久的沖動與渴望。一股熱流瞬間在我心間蔓延開來,燒得我整個人都沸騰了。一白和靈萱眼中也燃起了熱切的期待,目光仿若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明亮而熾熱。望着身邊一張張渴望的臉,每一張臉都像一把重錘,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擊着我的心門。我的心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着,答應的話語已經到了嗓子眼,就像被按捺不住的彈簧,仿佛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可是海天卻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他的周身散發着平日裡慣有的沉穩與冷靜,那種氣質在今天的歡聚氛圍裡,仿佛暫時被抛到九霄雲外,而此刻才終于被找了回來。他微微搖着頭,誠懇且堅定地說:“媽!還是别這樣了。那本著述本就冗長繁雜,編纂和修訂起來頗費精力和功夫,出版社催得又緊,爸上了年紀,身體不比從前,哪經得起這樣沒日沒夜地熬夜折騰,萬一要是出了什麼閃失,那可怎麼辦?再說……”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凝視了片刻,眼神裡帶着一絲若隐若現的希冀,好像藏着一個迫不及待想要說出口的請求,可話到嘴邊,卻突然猶豫了,最終抿了抿嘴,硬生生把話給咽了下去。
我敏感地挑起眉,目光直直看向海天,問道:“海天,你到底想說什麼?難不成……是你小說創作碰上了難處,想讓我陪你去趟小島?”
海天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感動,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老爸您。确實,小說創作中遇到了幾個特别棘手的問題,得去一些敏感部門做幾次采訪,獲取些關鍵素材。我本來打算,咱們在蘇州團聚之後,就帶着您和媽一起去小島上住幾天,這樣既能讓你們散散心,我也能順便把采訪完成。畢竟有您出面,很多事都能輕松解決。但現在出了這變故,我擔心您太勞累,所以一直沒忍心提。”
“原來是這樣!”我爽朗地笑出了聲,大手一揮,“這事兒簡單。你要是想去,就先自己去,我這邊把手裡的事兒安排緊湊點,怎麼也能給你騰出三五天時間。你放心,老爸心裡有數,不會讓自己累着。實在不行,咱們一家三口請幾天假,無論如何也得幫你把采訪完成。下個學期學業任務不重,正好你也能多些空閑時間專心創作小說。”
海天的眼中瞬間燃起興奮的光芒,一白也不住地點頭,臉上滿是感慨:“哥,這可真是‘知子莫若父’啊!你對海天的那份了解,細緻入微,連我都自歎弗如。我覺得海天說得在理,咱們往後的日子還長,不能隻為了這一時的相聚,就不顧你的身體。要是把你累垮了,我和你弟妹心裡也過意不去。況且你還得陪着海天去小島采訪,這件事也耽擱不得。隻可惜啊,到時候我和你弟妹都開學了。中學和大學可不一樣,教學任務重,一天都耽誤不起,不然咱們在小島上歡聚一堂,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不過好在咱們一家子都有寒暑假,說不定明年暑假,我和你弟妹就會興緻勃勃地跑到北大去看望你們。到時候,一定要住一住你們那神仙住了都不想走的竹吟居,再好好逛逛海天讀書求知、揮灑青春的北大校園,看看他那麼熱愛的北大究竟是什麼樣子。”
“那簡直再好不過了!”婉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雙手拍得又快又響,興奮勁兒都快從指尖溢出來了,“你們要是真能來,就在我們那小院裡踏踏實實住上一整個暑假!跟你們講,可不隻是你們心心念念想看看北大,北大裡頭好多老師也早就盼着見見你們二位呢!他們都滿心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才能培養出海天這樣才華橫溢、震動全北大的天才。”
我也頗為贊許地點點頭:“是啊,要不是我們一月份就要出發去法國,我真想讓你們放了寒假就過來。年前出京的車票一票難求,不過進京的票倒是相對好買些。海天都兩年沒陪你們過年了,我心裡也惦記着這事。但冬天天寒地凍,路途又遙遠,一白肺不太好,哪經得起這番折騰,讓你們大老遠跑過來,我們實在于心不忍,所以之前一直沒提。可這問題總得解決,海天往後大概率要保研留校,總不能年年春節都和你們分開。唉,要是咱們兩座城市離得近點就好了,這樣寒來暑往,大家随時都能相聚了。”
一白的神色陡然間微微一動,仿佛我的最後一句話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某種思緒。片刻的愣神後,他緩緩回過神,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鄭重說道:“哥,你這話太對了。辦法總比困難多,隻要咱們一家人的心緊緊連在一起,勁往一處使,朝着阖家團圓的目标去努力,不管碰上什麼難題,都能迎刃而解。我相信,總有一天,咱們能毫無顧忌、長長久久地相聚在一起。”
一白的話仿若一道曙光,刹那間穿透陰霾,給每個人心中注入了無窮希望,就連那即将到來的離别愁緒,也在這股溫暖力量的驅散下,淡去了幾分。這時,列車員手中的鈴铛清脆作響,聲聲催促着站台上的旅客登車。我們滿是眷戀地從長椅上起身,腳步沉重而緩慢,一寸一寸地朝着車廂挪去。我和一白并肩走着,全程沉默不語,可彼此的手卻緊緊交握,誰都不願率先松開。終于,在即将登上列車的那一刻,所有克制的情感如決堤洪水般洶湧噴發。我們同時轉身,不假思索地再次緊緊擁抱在一起,手臂互相纏繞着,像是要用盡全力将彼此融入自己的身體。我能清晰感受到一白急促的呼吸,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脖頸,他的身子微微顫抖,帶着難以言說的不舍。我的眼眶也瞬間濕潤,淚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視線,隻知道用力回抱,想把這份兄弟間的深情,通過這緊緊一擁,深深烙印在彼此心間。
在列車員的再三提醒下,我們終于松開了彼此的身體。一白微微向前湊近,滿含關切地囑咐道:“哥,到了北京一定來個信,哪怕隻是寥寥數語,隻要能讓我們知道你和嫂子平安到達,我們心裡也就踏實了。”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擡手輕輕理了理一白因剛才用力擁抱而微微揉皺的衣領,又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才不放心地叮囑道:“你也多保重自己,天氣轉涼時尤其要注意保暖,日常千萬别逞強幹重活,肺好不容易養好了些,可千萬不能再傷到了!” 說罷,我目光越過一白,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海天,語氣溫和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囑托:“海天,好好照顧你爸媽,家裡的事兒多搭把手,别讓他們操心。自己也要注意休息。等這邊手頭的事兒忙完,我和你媽立刻去小島和你相會。”
“你爸說得對,”沒等海天開口,婉清便急切地接過話茬,眼中滿是對海天的心疼與關切,“海天啊,你這學期實在是太累了,一口氣修滿兩個學期的學分,鐵打的筋骨也受不住啊!所以這個假期一定要好好休息,可别再像上個暑假似的,什麼活兒都搶着幹。我可警告你,要是你累瘦一點,回到竹吟居,可沒人心疼你、照顧你。”
我在心裡暗自歎了口氣,都過去整整一年了,婉清居然還對去年暑假海天那封滿是誇張的訴苦信念念不忘。海天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神中閃過一絲窘迫,偷偷瞄了瞄身旁的父母,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一白和靈萱倒是忍不住一同笑出聲來,笑容裡滿是理解與包容,沒有半分介意。靈萱溫柔地攬過海天,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嘴角挂着一抹親切的笑意,和聲細語地說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海天都跟我們念叨過啦,在竹吟居,你連一根手指頭的家務活都不舍得讓他沾。我和他爸聽了都直感慨,有你這麼護着,我們哪還敢讓他幹活呀!所以,這個暑假,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我們絕對不給他安排任何家務!”
一番話把大家都逗笑了,離别的愁緒也在這歡聲笑語中被沖淡了不少。婉清的笑容裡略帶一絲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放心。她輕輕挽住我的胳膊,和我一起登上列車,緩緩走進車廂。
剛在鋪位上坐定,火車便緩緩啟動,發出沉悶而悠長的轟鳴聲。我和婉清急切地将臉湊近車窗,向外張望。隻見站台上,一白一家三口正不停地向我們揮手,腳步不由自主地随着列車移動。起初,我還能清晰地看到他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道因情緒波動而産生的紋路。随着列車加速,他們的身影就像被一幅無形的畫卷慢慢收起,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終徹底消失在我那早已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