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林——

【那狐妖實力尚可，你為何不帶着它？】

小石榴這次沒責怪詭炁突然在她腦海裡說話。“你那計劃沒跟我詳說，料想也不會是輕松事兒，我想撞的南牆，何苦連累無辜。”

小兮很好，來到青城山後，無論小石榴認識再多的人，但他們都比不過小兮。狐狸是除小白茶外，她最重要的朋友。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想讓狐狸在身邊。

若是它在，她怕她會貪戀紅塵，她怕她會放下小道士。

小石榴不是個吃得苦的性子，不把自己逼上絕路，她就會念着退路，有了退路，就狠不下心了。

【你現在要做甚？】

“修行，變強，”她不無嘲諷的說，“現在的我，還達不到你的要求吧。”

詭炁誠懇承認：【是。】

紫玉的指示停止了，看來天寰秘境的入口僅僅是霧林就可，不需要特定的據點。她打開紫玉，面前出現一道門。

隻見這門通體透明，若隐若現，門裡是個什麼景兒，隻看得見一團白霧。

小石榴站在門前，她沒有立刻進去。單單是站在門前，單單是看見那一團白霧，她這具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戰栗——門裡面，有誰？

她恍恍惚惚擡起一條腿，那裡面有東西在吸引她。好像有聲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要快點，要快點……

【要快點。】

她清醒過來，看着擡起的腿，心中對那扇門裡的東西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若不是詭炁，她剛才已經進去了。

“要快點什麼？”

【你要快點通過試煉，不然，他的魂魄元神就沒了。】

這個“他”不言而喻。小石榴追問：“你什麼意思？”

【我說過，我可以複生他。但複生術需要亡者的魂魄，而他又要特别點，還要他元神。一般而言，複生術隻需要借助魂魄即可召回元神，但他死時，魂魄和元神一起四分五裂，散在了世界各地。現在，在他死去的地方，應該還停留着一點碎片，但時間一長，那些碎片就不好找了。】

小石榴俨然生了氣，沉下臉：“你為何不早說。”

【憑借現在的你，我說的再多也沒用。所以你要快，你要用盡全力去變強，至少不要太落後我的預期。】

她煞白了臉，歸根到底，還是她。

【最後，你進了那個空間，我就聯系不到你了。】

所有的遺憾，都來自于能力不足。

若是她足夠強，那天她根本不會給冼灼機會靠近天柱。

那扇門後，存在着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恐懼。

但總歸，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門内白霧缭繞，潛藏着存在千年的怪物。

她選擇進入那扇門，即便遇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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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灼說，每個進入秘境的人看見的東西都不一樣，面臨的試題也不一樣。有的人隻需要幾天就出來，有些人花費一生也勘不破究竟。

青城山的每一個大能都曾在裡面收獲，每一代，每一代。

眼前是一片遼闊無際的草原，藍天綠地，一望無際！從這裡延伸，天與地接壤，那片藍，那片綠，又在遠方虛化成一條空茫茫的白。

廣闊，渺小。

站在這裡無論誰都會産生這樣的想法，廣闊的是天地，渺小的是自己。

小石榴置身其中，在這一刻，她心底什麼情緒也沒有了。無論是壓抑的惶恐，還是即将噴湧而出的憤怒，亦或是令她難以喘息的傷心。

人之一生，所求最過，不過長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在那悠閑的五百春秋裡，那座小小的山谷就是她的天地；來了青城山後，仙塵界就是她的天地；後來周遊凡塵界，她的天地又變廣闊了。

然而天地之外又有天地，天有多高，地有多深？天之外還有更高的天，地之下還有更深的地。便如那次天裂，又怎知那是第幾重天。

聖人坐化，古往今來的時事歲移，都在他眼前化作塵煙。

世人求道，求的是一廂情願。若是恍然大悟，就說聞道者不負生也。然人之一生，求仙問道，求的是長生，最後卻為道殉身，豈不本末倒置。

蜉蝣者，朝生暮死。

人們求長生，卻又總在長生之時選擇殉道。

譬如冼灼，譬如青城山。

小石榴固執己見不肯放他而去，是為心中執念。仙者，大多講究一個“淡”字，淡心，淡情，淡欲。

但她不要。

她聽見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問題：“你所求為何？”

所求為何。

她空濛的眼珠忽然一點點亮光暈染，那被無形的布包裹的情感在這時緩緩回歸。

是啊，她有所求才來此的。

“我求生。”

“我求不止我一人的生，我是來強求的。”

她直視天光，即便那光讓她難以視物，“我求欲，縱我一心歡愉，雖九死亦不悔。”

那壓在她頭頂的問題又變了：“可舍己命全私欲？”

他們以為會聽到她的欣然接受，但渺小的樹妖既要又要，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不。”

“我說，我求生，求的不隻是我的生。如果這是試煉，那麼所有的問題我都如實回答了。”

天邊出現一個虛影，看不清男人還是女人，即便是聲音，都帶着如雲如霧的虛，辨不清，聽不清。

祂說：“闖關者，你并未獲得進入此門的資格。”

她的面前驟然出現一道門，一道和她在霧林裡看見的一模一樣的門。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入口？！

她急問：“我要如何才能進去？”

“回答我的問題，便可。”

“那我已經全部回答了！”

祂不帶任何感情地說：“你的回答，不予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