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既然能鎮得住他們，那青城山的危機暫時就算解了。

但洛薇還是不敢置信，那個站在獨青台，萬衆矚目的是真皓。

怎麼會，一個人的修為怎會一夜之間變化這麼大，這樣的真皓、這樣的力量！恐怕就是對上姬璇他們，也不遑多讓。

是因為入道嗎？那是什麼樣的道，讓一個人變化如此之大，以至于再也沒有從前的影子。

“傳說中，有少數人的修行是頓悟，他們可能數十年如一日，又有可能在一夜之間改革換面。”陌沉在她身邊喃喃自語，眼中的恍惚不比她少。

登天之禮後，祥雲久久未散，盤桓在青城山的頭頂。而那隻凰鳥溫順地趴在真皓肩頭，顯然是被馴服了。

“遠道而來的諸位，可對眼前之景滿意。”他嘴角微微彎了個弧度，但眼中一片冰霜冷漠。一個得天道賜福的入道者，不是他們可以惹的。

“自然，有您在，我們自然放心。”

“我等目的已然達道，便不多加叨擾，告辭。”

真皓目送他麼離開，自始至終他的神色都不曾有變化。直到陌沉忍不住呼喚他，他才從獨青台上下來。

吩咐弟子：“散了吧，還有，今晚召集全部弟子于山頂。”

肩頭凰鳥優雅地揚了揚翎羽，他将手指伸過去，凰鳥在他手指上親切地蹭了蹭。他眼中柔和了些許，“今晚，我要濯靈，滌神。”

真人之尊。

縱使有了準備，但聽他這麼說還是不免感歎。

不學無術的小弟子，已經是真人了。

“你說，這一次濯靈會有天道濯靈嗎？”

“不能吧，天道才賜完福。”

洛薇給陌沉使了個眼神。

後者裝模作樣地咳了咳，被洛薇錘了一拳就老實交代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在你走後，真皓突然就找到我，說他有辦法逼退那些人。我哪知道，問青梯他是說踩就踩，獨青台他是說登就登，衆目睽睽聲勢浩大地就入道了，那修為是蹭蹭蹭地長啊。诶對了，還不知道他修的什麼道呢。”

有什麼道，會讓人修為增長這麼多。

洛薇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該準備今晚的滌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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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榴艱難地下地行走，在支走所有人之後，她總算有了機會行動。

在剛才，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說是陌生，卻又有些熟悉。她曾在小道士和妙元君身上感受過類似的力量。

她來到院子，已然是申時。日頭斜斜地挂在枝頭，這樣平凡的日光，于東海卻有些珍貴。聽說，在補天之後，天地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灰，冼灼化作哺育萬物的生機，但東海的天空沒有立刻恢複清明。

光點在她臉上，聽說，昨天天空還沒有這麼晴朗，想來是東海的秩序已經恢複正常了。

“啊！小石榴！”仙葵激動地喊她。

往日裡仙葵話就多，是以她沒有回應。小石榴提起地上的水壺給它澆水，從前看小道士是如何做的，她就記得該澆多少水。

“大消息！你聽說了嗎，不對，你肯定不知道。”仙葵神經兮兮的，“就那個真皓，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子，他入道了！”

她澆水的動作一頓，原來是入道了。

她深呼出一口氣，此時晴空萬裡，已經沒有陰霾了。太多事情等着她做，都忘了如今青城山的形勢恐怕不容樂觀。不過真皓入道了，想來那些問題就不算什麼了。

她現在的身子将将能用而已，若是不把斷掉的經脈接上，靠這樣孱弱的身子沒資格談其他。

她要去找一趟真皓。

她剛出院門，恰好瞧見真皓擡手的動作。二人四目相對，小石榴恍然想道，“這個人變了。”

“你變了啊，小石榴。”他微微一笑，像清風過雪原，不留痕迹隻餘冰涼。

他率先邁進院子，在冼灼不在的那些年，這裡一直由他打理。對這個院子，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他熟練地坐到那個朝左的石凳子，給自己斟茶。

小石榴坐到他對面，以往這個人與她見面，少不得夾槍帶棍，他現在變得這般正經，有些話反而不好說。

“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小師兄給你的。”

那隻錦囊是小石榴曾經看過無數次的，在凡塵界，冼灼就帶了這隻。

她沒有伸手。

真皓将它放在桌上，平靜道：“你以後想要留在這裡，或者離開都可以，總歸青城山是你的家。”

小石榴落寞地想，可惜沒有家人了。

“我要封山。”她擡頭看他，真皓垂眸，“現在的青城山經不起折騰，我會打開護山乾坤大陣，以後，無論外山還是内山，除卻山腳下百姓的居所，隻要是青城山所管轄的地境，所有人不可進亦不可出。

但我允你自由，我承諾，我給予你自由出入青城山的權力。”

他冷靜淡然，渾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小石榴睜大眼眸，真皓比她強太多了，天劫對他的打擊比她更甚，但他已經走出來了。他沒有因為磨難而一蹶不振，他甚至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掌教。

封山，既是阻止外人，也是阻止裡面的人。青城山元氣大傷，保不齊有弟子想要脫離，這本來是你情我願的事，但如今不同了，即便是虛有圖表，青城山也需要更多的人擴充門面。

但現在形式險峻，他們不能直接從外面廣招弟子，魚目混珠不如不要。真皓這般決定，必是會遭人口舌，但他依然選擇如此。

“真皓，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掌教。”

一個優秀的掌教啊。

對真皓來說，一個優秀的掌教就是他師尊溯晖真人那樣，對外有威懾群雄的實力，對内能不偏不倚處理教務。既不畏懼天命，也不庸人自擾，不會盲目自滿，不會惶惶不安。

若是哪一天，他能那般，便是一個優秀的掌教了。

“定不負所願。”

小石榴笑了笑，她想起了她今天的正事，“我如今身體受損，全身經脈盡毀，靈台受損，丹田已空，我不能做個廢人，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修補我的身體嗎？”

“如此嚴重……”他陷入沉思，一般人收到這樣的重傷，活命都難，更别提恢複了。全天下都沒有可以治療這種傷的靈丹妙藥。

“你的身子傷成這樣，治是治不好了。”

她蹙眉，不死心：“當真不可治療？”若是重新化形，又要廢上不少時間才能做出一具分身。

不可治療？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既然舊的修不好，那就換新的。

“還有個辦法，若是你能成功，莫說恢複了，你自身修為體質都能大幅提升。”

她立馬追問：“什麼辦法？”

“天寰秘境。”

說到這個，真皓的語氣聽起來居然有那麼一絲絲的苦澀。小石榴看他如今與以往大不相同，隻有在剛才提到天寰秘境時，才有了那麼點以前的影子。

她不由好奇：“那究竟是什麼地方？”

“天寰秘境不是具體的一個地方，而是一個空間，那是青城山千年以來訓練親傳弟子的專用秘境，每一個親傳弟子都會被送進去體驗一番。每個進去秘境的人遇到的試煉都不一樣，但若是成功通過試煉，便可洗精伐髓，重塑靈脈。”

“哦。”

這麼厲害啊，她問道：“那難嗎？”

他睨了她一眼，語氣溫涼：“我被逼着闖了那破玩意幾十年，至今未過。”

“……啊，這樣啊。”

真皓怅然：“……若是小師兄在，什麼都不是問題。”

小石榴沒接話。

“對了，秘境的鑰匙我的給你。”

她攔住他，“不用，我有。”

他懂了，揮揮手，“走了，以後的事，但憑你心。”

小石榴放松身體躺在地上，她張開四肢，感受這片天地。她的小道士比一切，都融進了這片天地，她如此這般，算不算擁抱了他？

【你不打開看看嗎？】

腦海裡的聲音蓦然響起，小石榴肅然握拳，是詭炁。她帶着惱怒，冷聲警告：“下次不要突然說話。”

叽叽喳喳的仙葵：“……她在兇我嗎？”

老梧桐：“應該是。”

小石榴抓起錦囊扔進自己的儲物袋，擡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