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她氣紅了眼,現在的她,耽擱不了半點,“你想聽什麼回答?”
天邊的上位者,充斥了天然的高高在上,祂甚至沒有給一分眼神給弱小者。祂說:“僅僅是你,不能不讓我滿意。”
僅僅是她本身……嗎?僅僅是她本身,就直接被否認了,僅僅是她本身。
小石榴從未如此清晰地體會到屈辱感,她的存在,被人否定了。
那高高在上的強者,挂在天邊,連多看她一眼都是浪費。祂在不染塵埃的雲端,她隻能無助地盯着祂,乞求強者的一絲憐憫。
乞求憐憫。
她驟然發了狠,咬破舌尖血,帶着玉石俱焚的狠厲。她現在用不了法力,或者說不能安然無恙地使用法力,但若發了狠,有些事情她還是能做的,比如玉石俱焚,逼得那個輕視她的上位者低頭。
即便螳臂當車。
每一個妖,都有那麼些被逼入絕境才會用的東西。
即便如她,也有一兩個後手,在身體盡毀的情況下,短暫地使用能力。
巨大的荊棘突破她的胸膛,吸食她的精血不斷往上瘋長,試圖紮破雲端。
她倒在地上,渾身的力量全部貢獻給荊棘,兩種妖力在荊棘上交織。她沉冷厲絕地盯着天邊的虛影,或許對于祂而言,她是蝼蟻。
蝼蟻的挑釁令祂生怒,見荊棘不斷瘋長,祂要毀掉她的破釜沉舟。天邊的雲化作鋒利的刃,砍向了她的荊棘,在二者力量的對比下,荊棘顯得那麼柔弱。
然而,利刃無法傷到荊棘一分,便被紅色妖力反彈擊碎。
她暢快地笑了。
乞憐?她再也不會乞求誰的憐憫了。
在那個天劫,她曾乞求上蒼的憐憫,然而她追尋的那個人還是在她面前,化作一陣春雨,無情地被奪走了。
這個世界并不美好。
凡人求仙,便是争奪,大争之世,弱肉強食。她隻是幸運地在踏入這個殘酷的世界時,被一個人庇護了而已,所以她可以不理會所有的不公,所有的危險。
但那個人不在了,不會再有人視她珠寶,不會再有人為她殚精竭慮。
以後的路,都隻有她自己。
小石榴會害怕,但她不能退縮。她害怕她會後退,所以就什麼退路都不留了。若是這個門她進不去,那她就死耗在這裡。
她怕死,所以她就隻留一條生路,隻有這樣,她才會一路向前。
要麼過了這扇門,重獲新生,從此人間是坦途;要麼在此耗盡餘力,元神盡碎,世間再無小石榴。
這份狠心,不是為了他人拼命,是為了自己。
小石榴再也不需要别人了。
荊棘無法再往上生長,它的高度還觸及不到傲慢的上位者。如果無法往上生長,那就用刺攪亂這片雲海。
荊棘上的刺迅速拉長,在雲端不斷攪弄,毫無章法,卻不顧一切。
祂目睹她的掙紮,四面八方的聲音争吵起來。小石榴聽不清那些聲音,迅速流逝的力量讓她無法睜眼,無法動彈。等血流盡了,就剩下元神了。
“給她一個機會。”
“讓她離開。”
“給她一個選擇。”
“讓她放棄。”
那些聲音不斷争吵,亂作一團。所有的聲音都在祂耳朵裡,祂終于不耐煩地揮散了所有聲音,連帶着天邊所有的雲。
威嚴而缥缈的聲音在小石榴頭頂響起:“闖關者,回答我的問題,你欲何為。”
她已經說不出話了,但她不能放棄僅剩的機會,在元神不穩的情況下,她艱難回答:“我要一個人的命,我要力量。”
她思想渙散,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然而地上的人已經沒有力氣走進去,她舍命強求,卻無命擁有。
天邊那道虛影終究還是落了凡,祂站在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無悲無喜,無私無欲。
闖關者的拼盡全力無法傷祂分毫。
但祂贊賞她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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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小石榴刹那睜眼,水珠落下的瞬間,她與水珠裡的倒影對視。
她看到了自己,一個完好無損的自己。
她慌忙爬起來,環視一圈,這是個石洞,洞頂通天,有光線從洞口照射。她驚訝地發現,現在的身體居然處于一個最佳狀态,她的經脈、靈台、丹田,全部都好了!
不過不等她歡喜多久,她就想到這隻是暫時的,她并未通過試煉。但她沒有太失望,她現在這樣,證明她已經正式進入秘境,隻要通過試煉,一切就都好了。
四下無人,這個洞并不昏暗,但似乎隻有頭頂那一個出口,四周都是封閉的。
她坐在石頭上仰天大喊:“我的試題是什麼!”
無人回答。
她急忙再問:“我的試煉是什麼,我沒太多時間!快告訴我!”
還是無人應聲。
她再也坐不住,當即跳起來,就想飛出洞口,但身體剛靠近洞口,就被一道力量彈了下來!
她不死心又試,試了十幾遍,無一不被彈下來。
她心生惱火:“快回答我!幹晾着我算什麼!”
她終于等來了回答,但不是關于試煉,而是一道呵斥:“你若一直這般急躁,便什麼都做不到。”
急躁?她忽然意識到,貌似從醒來後她的情緒就一直很急躁,不是從進入天寰開始,而是在本體中她就在急躁了。
急躁是因為害怕,她在害怕,她害怕時間。
“靜下心,否則,你将永遠困在這裡。”
她不能再急躁下去,她要冷靜,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被情緒趨勢。
她閉上眼睛,陷入冥想,不要去擔憂,不要去害怕。
——如果是我想做的事情,沒必要恐懼,如果是我害怕的東西,沒必要緊張。
小石榴的内心慢慢空曠,就像剛置身草原時,讓自己的情緒淡下來。
隻有讓情緒淡下來,才能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