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才鬧了水患的泗州外,大梁今年各地的收成都還算不錯,百姓雖不談錦衣玉食,但至少溫飽不愁,餘下的錢還能存下來供孩童上學堂。
國庫充盈,加之邊關大捷,梁皇心喜,連帶着今年的中秋夜宴也熱鬧了許多。
蕭望川今日特穿了身正紅色的圓領袍,過分豔麗的色彩套在他的身上非但不顯得俗氣,反更襯得他膚白如雪,容光疊麗。
入席後,他挨着蕭琰親親熱熱地坐下,後者面上原還挂着幾分嫌棄,但見他今日不再存心變着花樣折騰他,隻一個勁地喝着悶酒,于是心裡對這位兄長那一點微乎其微的不滿也随之煙消雲散,全然變作了拗口的擔憂。
“給你。”蕭琰别過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将一盤切好的月餅遞到了蕭望川面前。這月餅皮酥,裡頭塞滿了細膩的紅豆沙,個頭不大,味道卻是極佳,每桌每人隻分到了一塊。他見蕭望川别的菜品一筷子不動,月餅倒是一口吃下,便料想他歡喜吃這道。
“哪有中秋不吃月餅的道理,不喜歡?”蕭望川酒量自是不差的,可再好的酒量也經不起他這一杯杯地往下灌。隻見他眼尾染紅,雙眸濕潤,分明生了幾分醉意。
“太甜了,吃不慣。”蕭琰抿着唇,故意不去看他。到底是孩子,沒有不想吃的道理,隻是相較于口腹之欲,他情願用一口吃食換兄長舒心。
蕭望川撚起一小塊月餅,伏在桌上仰頭打量,也不下口。半晌,他忍不住笑道,“挑食可不是好習慣。”
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手中的月餅硬塞入了蕭琰口中,末了還用食指抵着他的唇,叫他隻得下咽,不許吐出來。
“你…咳咳…咳咳……”蕭琰一下噎着,嗆得不行,情急之下又去抓桌上杯裡的水喝,可惜慌亂之中拿錯了杯子,灌了一肚子的酒。辛辣的滋味燒得他的喉嚨管火辣辣的難受,“你”了半天也不見有下句。
蕭望川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良久,好似被戳到了某處穴關般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好不容易将笑意吞下,這才從身後服侍的宮女手中要來了巾帕,慢條斯理地替蕭琰擦去衣領上沾染的酒漬。
“不吃就算了,好心當了驢肝肺,哪有你這樣當兄長的。”蕭琰扯過衣領,别扭地不讓蕭望川上手,頭低低地垂着,瞧上去委屈極了。
“是是,我是個壞兄長,既然我這個兄長這麼壞,不如你叫母後給你換個兄長。你覺得大皇子如何?朝中大臣都說他溫潤如玉,待人寬和,不若你去認他作你的親大哥,也省得你整日嫌棄我。”
拍開他的手,蕭望川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将蕭琰的衣領細細地擦拭一遍。透過他柔軟的發絲,後者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以及眼下那一顆分外惹眼的黑痣。
“不要。”他輕聲反駁道。
“嗯哼?”吐息間,蕭望川的身上散溢出濃重的酒氣。
“不要換個兄長。”蕭琰弱弱地說。
隻見蕭望川将頭藏到他的衣領中,肩膀開始極力地聳動起來,險些連坐都坐不穩,再擡頭時,因為憋了太久的笑意,面上绯紅更甚。
“擰巴小孩。”他刮過蕭琰的鼻頭,随後站起身來。
“夜宴還沒結束,你上哪兒去?”後者拽住他的衣擺,但瞧他那一副模模糊糊的模樣,生怕他再借着酒勁惹出禍事。
“小解。”蕭望川毫不遮掩地說道。
拍開蕭琰的手,看見弟弟這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指了指自己,略傾過頭,調侃着問說,“你要同我一起?多大人了,還要兄長陪着你如廁,知不知羞?”
聞言,蕭琰好似被針刺般迅速将手抽回,背過身去,耳根子燒得通紅,嘴裡罵罵咧咧的一直停不下來。
不過他大抵也想不到,兄長竟就是這麼“一去不複返”了。
一直到夜宴結束蕭望川都沒有再回來,期間蕭琰數次派人去茅房尋他,可結果都是一無所獲。他既憂心兄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又怕禀報父皇後會敗了梁皇的興,事後兄長免不了一頓罰,于是隻好懷着忐忑的心一直熬到了宴會結束,再偷摸着攔下沈大學士的馬車。
“九殿下?是遇着什麼事了嗎?”掀開簾子,不曾想見到的卻是九皇子。沈容青拉着萬晏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夜間風涼,九殿下若有要事,不如上車來講。”
“不必了。”蕭琰搖搖頭,拒絕了沈容青的好意,而後三言兩語說明了蕭望川于宴上失蹤不見的情況。
“哈,九殿下原是為了這事來的。”萬晏甯制不住地笑道,“殿下請寬心好了,就是今日敵軍攻入我大梁京城,那厮也絕不會少一根毫毛,啊疼疼疼!”
沈容青一把擰過她的耳朵,生怕她再說出些大不敬的話來,“殿下見諒,晏甯心直口快慣了,絕無冒犯之意。情況下官已然知曉,自會即刻派人尋找二殿下。夜已深,殿下還是早些歇下吧。”
蕭琰抿着唇,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他再留下來也無用,于是隻好捏緊拳頭,在一番掙紮過後老老實實地轉身離去。
“都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這九殿下怎和蕭望川兩模兩樣的呢?你信不信,就他剛剛那模樣,回去後指定要再胡思亂想一宿。”馬車内,萬晏甯枕在沈容青的腿上,由着他替自己按摩太陽穴,緩解因宿醉引起的頭疾。
“本就是骨肉親情,關心兄長也在情理之中。”沈容青垂眸,專注着手下的工作,可萬晏甯卻是一個翻身,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帶近。
“你真要找?他指定出不了啥事,趕明兒一早我去城内酒樓裡轉一圈,準能找着。”
“既答應了九殿下,又豈有言而無信的道理?我也信他不會出事,不過至少得先把人找着,總好給九殿下一個交代。”
萬晏甯輕啧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後又癱軟下去,無奈吐槽道,“小古闆。”
沈容青不可置否,隻叫她這麼罵着,不料萬晏甯卻是起了興,又是一個鯉魚打挺式的起身,反将他壓在身下,開始撕扯他的衣料。
“……還沒入府。”沈容青别過臉去,發帶為身上之人解開,烏發如瀑傾下,些許發絲順着衣襟深入,惹人引起無限遐想。
“馬車也一樣,我的好相公。”萬晏甯覆身壓下,湊到他的耳邊,熱氣噴吐在他的耳垂。
“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佳節,何不與我日進鬥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