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用指尖推了推因為方才俯身查勘,而略微從鼻根下滑的金絲眼鏡,淺棕褐眼中流動着狡黠光采,随着推扶眼鏡的這一動作,便再度隐匿到鏡片之後。
唐霜嘴角微微上揚,笑容溫柔,卻又讓陸煜祺莫名覺得有些銳利。
“這酒被偷的數量可不少,小偷要麼得三頭六臂,或者得有個連接異次元的儲物口袋,才能一次性将這麼多酒給偷走。”
陸煜祺反問道:“那如果是團夥作案呢?四五個人開着車,不就能一次性運走了嗎?”
唐霜沒有回答,隻是看着滿臉寫着認真的陸煜祺,反倒是陸煜祺被唐霜這樣看着,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臉頰:“怎麼了,是我提的這個問題很可笑嗎?”
唐霜搖頭:“這倒沒有。”
“陸少你進這個别墅區都是直接進的吧?”
陸煜祺沒有想到唐霜問了這麼一個,他覺得幾乎可以算是廢話的問題。但是畢竟這問題是唐霜——他崇拜的刑偵大神問的,所以他還是如實點了點頭。
唐霜輕輕一笑,就像是一隻聰慧而靈動的狐狸:“所以說,陸少可能對貴小區的安保沒有具體的概念。”
“就拿最具體的來說吧,小區門口的保安,可都是退伍軍人。”
陸煜祺不解:“退役軍人做保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父親的保镖也是招的退伍軍人。”
“啊,你的意思是……”陸煜祺說着說着明白了唐霜的意思。
唐霜接着說道:“沒錯,就同你父親的保镖一樣,這個小區的保安還不是普通的退伍軍人,我猜測,恐怕都是從實戰訓練的隊伍中退下來的。”
“方才我進來遞證件給保安查驗的時候就發現,保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關節有老繭,這是經常進行實戰射擊練習才會留下的痕迹。”
“哪怕不考慮保安,這個别墅區也有全面覆蓋的攝像頭,這種安保系統下面,普通人哪怕知道這一戶戶都非富即貴,恐怕都想偷不敢偷。”
唐霜總結道:“小偷又不是傻子,要上趕着送人頭。”
陸煜祺沒有想到前面還正兒八經分析的唐霜,會突然說出這麼通俗的話語,倒是顯得沒有那麼的有距離感,讓他忍不住接話問道:“那如果真的有傻的呢?”
大概是陸煜祺眼中閃爍着對于案件真相的渴望,以及對于推理分析的熱情,再加上陸煜祺确實是受害者,唐霜對于他的提問倒也沒有不耐煩,回答道:“傻的能避開這周密的視頻監控和保安嗎?”
陸煜祺發現自己才是問了個沒必要的問題,耳朵泛起紅意,有些窘迫。他本想在唐霜面前展示自己思維能力,卻反而适得其反。
唐霜沒有在意陸煜祺的心理活動,她想着既然陸煜祺對偵探遊戲這麼熱衷,反正老王都掏錢了,再說她本來就是刑警,碰上了案件進行偵破也是她的職責所在,那就給陸煜祺這個受害人多講講也無妨。
畢竟這個名酒失竊的金額算得上大額,本身和受害人就案件偵查情況進行溝通,平複他們的情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雖然這部分工作一般都是由老王,或者是内勤小趙來做。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 唐霜對陸煜祺問道,“金姨是一直在這個别墅裡的,為什麼之前都沒有發現,偏偏你回來之後才發現呢?”
唐霜這麼一問,陸煜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是這個小偷有自信别墅的主人段時間内不會回來,才會放心大膽的偷,卻沒有想到他學業完成後就回了國,并且還要請客吃飯用酒,沒辦法隻能假裝東西被偷了。
陸煜祺跟着唐霜走到了一樓:“我還以為你認為金姨有嫌疑,是因為這是起典型的抽芯作案。”
從陸煜祺口中再度聽到專業術語,讓唐霜忍不住挑了下眉,對于這個小少爺的認知刷新了幾分,看來這個小少爺還不是個普通的愛好者,這得是相當沉迷。
難怪價值不低的名酒被偷一點都不着急,相反聽自己的推理還聽得津津有味。
唐霜的神色便也跟着認真了幾分:“根據以往經驗,抽芯作案大部分是熟人作案不假。”
“經驗是辦案民警的寶貴财富,它會支撐構成直覺。”
“不過辦案千萬不能根據經驗來武斷下結論。”
唐霜說話時的眼神明明落在了自己身上,但是陸煜祺卻莫名覺得,唐霜在透過自己看着誰,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和痛苦。
不過隻一瞬,微微垂下的眼簾擡起顫動的睫毛,鏡片便掩蓋住了方才那轉瞬即逝的脆弱,唐霜的笑容依舊溫暖卻又堅定:
“案件的真相,應該用事實來證明。”
陸煜祺忍不住拍手道:“不愧是唐隊,說的話就是……額……好有道理!”
陸煜祺憋了半天想要誇唐霜方才說的話讓自己振聾發聩、醍醐灌頂,開口卻隻說來這麼一句,連忙找補道:“我語言系統還沒切換的過來。”
陸煜祺正絞盡腦汁想要搜刮出一些合适的誇唐霜的詞,金姨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少爺,唐小姐,我看過鑰匙了,都沒被動過,我把鑰匙也都拿過來了。”
陸煜祺現在知道,唐霜讓金姨去查看鑰匙,不過是尋個由頭支開金姨,不過唐霜自己方才也說,不能光憑經驗和直覺,現下也不過是推測金姨有很大嫌疑,所以陸煜祺便接過鑰匙,仔細查看了一番,正準備再給唐霜檢查看看。
唐霜接過鑰匙,看了看,将鑰匙還給陸煜祺時說道:“你報個警吧。”
金姨緊張問道:“是鑰匙有什麼問題嗎?”
陸煜祺疑惑地看向唐霜,唐霜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才忍住沒有讓自己翻白眼,而後挂上标準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