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夫人?隋夫人呐!”門外傳來婆子拍門急叫的聲音。
耳旁是封雲的呼聲震天,如玉朦朦胧胧睜開眼,才發現被子不知何時已被他搭在了自己身上,而他倒是乖乖筆直躺在一旁。這時辰,天還沒全亮,婆子怎麼這樣急?
如玉拍了拍一旁的封雲。
“怎麼了?”封雲驚醒,以為她哪裡不舒服。
如玉指了指門外。封雲急忙将她扶起來,替她戴好面紗。
“總算叫開門了,隋夫人呐,快救救姑娘,後半夜裡,一個沒看住,姑娘從後牆翻了下來,摔得鼻青臉腫!東家怕她再跑,說要将她鎖起來,姑娘就又尋死覓活了…我們這些婆子挨東家一點罵不算什麼,但誰也不敢上手鎖人啊!”婆子急匆匆地就要拽着如玉跑去前院。
封雲看那婆子生拉硬拽着如玉的肩膀,急忙上前攔住:“摔一跤罷了,又死不了。我夫人身子不爽利,你别拽她!”說罷,誇張地将如玉抱起來,端着走。
婆子在後面愣了愣:“诶唷,兩頭不落好。”
前院裡,薛蕤正在寶蓮屋外轉來轉去,隔着門窗:“你要出門也要等身體好些,餓了好些日子,你哪還有力氣翻牆?我同你好好商量,過幾日開拔出城,自然就帶你出去了,你怎就等不及?!”
門裡面砸出一件瓶子,啐了門前一地,寶蓮有氣無力地罵着:“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摔斷了也跟你無關,你放我走!”
封雲抱着如玉,跳腳躲開碎渣。
婆子後面匆匆跟上來:“姑娘,你消消氣,隋夫人來了。”
封雲将如玉在門外小心放下:“我夫人經不住摔打,張姑娘千萬莫再砸東西了。”
如玉匆匆入内,見寶蓮正失神一般倚在床邊,身上衣服還粘着泥土,好在她雖然狼狽,卻也并無外傷。
“小姐要走,為何不叫上我一起?”如玉輕聲問她。
寶蓮見她仍站得遠,不親不近,便自覺不太滿意道:“你一個病秧子,怎好随我東奔西走?”
她決定翻牆逃跑之前,并沒有來牽扯自己,或是不忍自己病重奔波,或是早對自己半信半疑,她雖是柔弱,卻内心一向都很有主見,即便是在生死須臾之間,如玉在面紗之後對她頗為欣賞地笑了笑:“小姐心疼我,卻也有人在外心疼着小姐,他現如今進不來,隻盼小姐安養等待。小姐若不打招呼便走,他就真不知該再往何處去尋,你們兩兩錯過,豈不冤枉?”
寶蓮知她說的并不是站在門外的薛蕤,順着她的話,低聲啜泣道:“他還願心疼我麼?我做了那樣傻事...”
薛蕤在外聽到寶蓮哭,心疼起來:“我願!我隻求你别再犯傻,你将來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去!”
如玉回身向薛蕤行禮:“小姐尚有心病未除,若督軍真的心疼她,就給她多點耐心吧。”
薛蕤見寶蓮在内總算穩定下來,當然願意:“我早知她這是心病,當然不敢心急。隻要她不跑,我薛蕤便一生待她好!”
封雲抱着胳膊,站在薛蕤身後,看到這場面,卻十分不理解,心道:這樣一個哭哭啼啼又刁鑽嬌氣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還是他的如玉好!
......
三日後。
郢州驿道。
沿途突然湧出許多衣衫狼藉的雲隐人,大多形銷骨立,卻腳步匆匆,與拓跋英一行剛好反向,皆往郢州城方向趕路。
拓跋英氣息已有些顫抖:“出了何事?”
郢州死士譚虎、譚龍兩兄弟正在車前把守,回禀道:“近日龐顯西征京都的檄文已下發各州,這些舊日的雲隐遊兵本就被驅逐在兩州交界處勉強糊口,如今有了征召,自然就都要回城入伍了。據說此次西征軍督軍正是雲隐人,想來此番會有優待。”
拓跋英隐隐有些不安:“為何他們不肯回雲隐?”
回道:“他們都是好不容易從雲隐連年不見天日的苦役中逃出來的,嘗過了自由的味道,又怎肯再回去?這裡雖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也好過回去終身為奴。”
雲隐傜役之重,竟至此,拓跋英心中不平。
孫掌櫃正為拓跋英把脈,愁眉不展:“郡主不可激動...唉,已是第八日了,若再闖不出去,隻怕月圓之前很難找到解蠱之法。”
前幾日在越州驿道上被沙月人連番堵殺,時進時退,竟至耽擱數日。許氏兄弟皆已各有所傷,若不是有敖起相助,又有孫掌櫃杏林聖手在旁及時醫治,他們一行人恐怕此時還走不到郢州。
郢州譚虎、譚龍兩兄弟聽聞青州許家、越州隋家皆有效忠,料此番任重,也早已心存死志,向孫掌櫃拱手道:“我兄弟二人定誓死護送諸位闖出星海!郡主之蠱,也或有轉機。此地郢州,毗鄰雲隐利州,利州多礦山,許多大礦在數年前便被新王拓跋骨丹私下出賣給沙月貴族,雲隐礦工勞役日漸繁重且心有不服,為免礦工私逃,沙月貴族曾在利州各處山中重用雲隐蠱師,以惑礦中勞力賣命。”
孫掌櫃眼前一亮:“你們是說,利州礦山之中可找到解蠱之人?”
兩兄弟點點頭:“據聞,許多大蠱師還是新王拓跋骨丹所贈。”
拓跋英苦笑道:“呵呵,五叔竟用自己的蠱師禍害自己的子民,這樣一個拓跋王室,還值得你們拼命嗎?”
許、譚兩氏兄弟紛紛在車前跪下,孫掌櫃也躬身替他們說道:“他們十六死士,自接令而今,并不是為拓跋王室,乃是為先王仁慈寬厚,為雲隐衆生有望。”
想起因自己而死去的許大哥和隋雲生一家,拓跋英心中凄然惶恐:“我知你們對我寄有厚望,隻怕我天命不長,注定辜負你們。”
許、譚兩氏兄弟異口同聲:“為主效忠,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