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起在旁看不下去,上前道:“拓跋英,你如今是萬萬不能死的。你要想着活,為他們活,為這世上盼着你活的人活!”
“為他們活,為盼着我活的人活...”拓跋英低聲重複着。
敖起轉身對其他人:“我看你們也别都跪着了,沙月人跟得緊,我們好不容易甩開一段距離,該一鼓作氣,快快闖出去。”
譚虎、譚龍兩兄弟要留下斷後,讓衆人先走。
敖起卻認為該一起走,奈何兩兄弟齊聲:“雲隐十六死士,非死不可離州。”
臨别,拓跋英對他二人命令道:“譚虎、譚龍,你們聽好我的命令,絕不可與沙月人硬拼,務必要保全你們自己的性命!若有機會也混入那西征軍,來日等我的派遣。”
譚虎、譚龍兩兄弟互望了一眼,又擡眼望了望孫掌櫃與許氏兄弟衆人。
孫掌櫃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欣慰地輕輕點了點頭。
......
至夜,薛蕤宅中。
封雲從外歸來,如玉為他留了飯,照舊在廂房飯桌前坐等。
“大哥,今日如何?”如玉照例問他。
封雲跟着薛蕤在青州大營籌備三日有餘,日日疲累,一坐下便狼吞虎咽起來:“早就餓了!他如今已信得過我,軍中事務,我本來也都熟悉,為了不叫他看出來,甚至還要各處裝傻充愣,隻敢使出兩三分力。你這邊又如何?”
如玉:“這幾日,肩膀好了許多,已能活動了。我想,明日便是時候!”
封雲卻有些動搖:“再過兩日,大軍便要開拔,何需再死?不如就随軍而行,到了随州地界,再想辦法脫身也可。”
如玉皺着眉:“我們此行絕不可過随州!”
封雲不解:“不過随州,如何回霧原?”
如玉:“大哥,你可記得我與你說過斷龍谷發生的事?自從薛蕤做了督軍至今,已有多日,想來他那個弟弟薛毅早已在随州響應,我們兩個自然不懼,但帶着張姑娘便等于自投羅網。我想過了,我們需往北走,繞過羌厥邊陲的達爾孜部回霧原。”
封雲震驚道:“且不說山高水遠、天寒地凍,那達爾孜部出名的蛇鼠兩端,萬一被他們發現,你知道意味什麼?”
如玉笑了笑:“我自有辦法,隻要大哥沉住氣,按我說的做,我們定然可以平安回家。”
......
翌日清晨,寶蓮再次來到廂房門外,輕輕敲門:“今日也還是不能出來見我麼?”
如玉佯裝虛弱:“小姐...奴家已是日漸燈枯,不想以病容再見故人,徒增晦氣。”
寶蓮身邊有丫鬟婆子跟着,說話總要半虛半實:“若我想見故人呢?”
如玉終于松口:“待奴家身去,在地下拜會過老夫人,再一道與小姐佛前見面。”
寶蓮掩面啜泣離開。
過了午時,封雲在營中禀奏薛蕤:“想到後日便要大軍開拔,十分心憂我那病榻上的夫人,這兩日可否容屬下早歸?”
他這幾日陪薛蕤早出晚歸,任勞任怨,此時請求也不算過分,薛蕤笑道:“難怪你今日總心不在焉,如今諸事順利,開拔之前,倒也沒什麼好護衛左右的,你便去吧!”
誰料,封雲走後一個時辰左右,宅中婆子突然譴人來報:“隋夫人自盡,姑娘傷心昏厥。”
“幾日前還勸别人活着的人,怎麼就自盡了?”薛蕤想到寶蓮心病,這難免又是一場打擊,實在不放心,撂下營中事,急急往回趕。
廂房緊閉,外面圍着幾個婆子和家丁,薛蕤推開人群,敲了敲門:“隋雲生,你可在裡面?我知你們夫婦情深,但大丈夫不可像小兒女那樣糊塗,你千萬莫做傻事!”他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自己人,心中惜才,生怕隋雲生也要像寶蓮那般做出殉情的傻事。
封雲意志消沉,緩緩開門,從門縫内交出一張字條。
薛蕤朝内打望,那隋夫人已被隋雲生用炕席裹身,确死無疑,疑惑着看完那字條,不免慨歎道:“你夫人...唉,叫人敬佩。”
封雲恍惚失神:“隻怪我昨夜告訴她過兩日便要開拔...她自知病入膏肓,既不可與我共行,又不想讓我心有挂礙,竟狠心...”說到此處,封雲擡頭,眼中已流下淚來。
薛蕤剛體會過差點失去心愛之人的痛楚,見他一條好漢落下熱淚來,不免動容:“你夫人豪情,你不可有負她此心,來日鐵蹄西征,建功立業,衣錦還鄉之時,也好為她樹碑立傳。”
封雲顫抖着聲音:“我必不負她。督軍容我今夜為她守靈,明日一早我想扶柩歸鄉,将她葬于越州。後日開拔之前,我定回營複命!”
聽他如此說,薛蕤倒放下心來,轉身吩咐家丁婆子:“明日隋氏喪葬,你們全都搭把手,不可不用心!”
衆人皆點頭,各處打點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