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可好?”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
“我很好。”兩人又幾乎同時開口回話。
互相笑了一笑。
“隋夫人,可是等着我回來才吃得下這飯菜?”封雲在她身旁坐下。
如玉:“哎呀,隋護衛在外奔走辛苦,我怎好一人獨吃?自然是要等的。”
封雲看着一桌飯菜,想起白日在青州大營所見,不免感慨道:“霧原久無農收,各個食不裹腹,這青州沿海,餐食卻是多滋多味...”
如玉明白他意指糧草,寬慰道:“縱使青州物産充盈,西征戰線拉長,也未必供應得上。”
封雲搖搖頭:“我倒不是擔心他西征京都,而是擔心星海來日也有了龍虎之師!眼下龐軍由四巾分宰,互掐互鬥彼此制衡,我尚無需擔憂;但今日我随他在大營行走,看他清點兵冊,不過一日一夜,竟能湊齊星海四州足足三萬精兵,雖眼下還是五顔六色、一盤散沙,但隻要他勤于操練、獎罰分明,便足以為患!來日若再被他引入雲隐散兵,隻怕京都疲弱難抵,天下易幟,我霧原也受其害!”
如玉驚愕道:“他竟有這等能耐?當日他的志向,也不過是做彥卿的跟班罷了。”
封雲:“彥卿?”
如玉這才将薛蕤此人過往盡數告知封雲。
“彥卿糊塗!你也糊塗!拓跋英也糊塗!個個糊塗!”錯失良機,封雲不免憤慨。
如玉:“是是是,我們都糊塗嘛!照我看,大哥你何至于将他放在心上,倒擡舉了他。我看他為人奸猾,遲早失道寡助,難得長久,與大哥你根本不堪匹敵!”
封雲沉默不語,咂摸着這話怎的突然好聽起來?
如玉夾了一筷子飯菜到他碗裡:“夜裡冷得很,再不吃就真要涼了。”
封雲:“你可是有事求我?”
如玉:“我求你?我幹嘛求你...”
封雲:“我在你心中,何時這樣好過?”
如玉瞥了一眼,昧着良心:“好,大哥就是天上的太陽,他薛蕤不過是一抹罡風!”
封雲環顧這廂房,猜測着:“這間房子這麼小,外面又盡是他的人,今夜可不能讓我再睡這泥土地上吧?我可兩晚都沒睡好,今晚能不能...”
如玉頭也不擡:“能,當然能。這麼大一鋪炕席,婆子們又燒得熱乎,大哥好好睡一覺,明日還要去青州大營點卯不是?”
這待遇有些不對勁,封雲邊吃邊看如玉的臉色,她怎的突然通情達理起來了?
封雲:“我是不是真的能上炕睡覺?”
如玉指着炕席上的被鋪:“這不都鋪好現成的了?大哥可是不滿意?”
封雲點着頭:“滿意!”
如玉趁他開心,說道:“大哥可還記得先前答應我的三件事?”
封雲嚼着飯菜,鼓着腮幫:“答應你的,必然不能忘記!一,你不許我報複丞相手下蛛蜂;二,你不許我在青州鬧事...”說到這裡,封雲明白些,将碗筷放下,握起拳頭,不甘心地歎氣搖頭。
“大哥,我知你勇武,以一擋百也不愁,可這裡有千軍萬馬...你萬萬不可在此時動手,除非...除非你對自己沒把握,怕來日戰場相見,戰敗于他們。”如玉太了解他,知道他已然對薛蕤動了殺心,但凡封雲決定的事,難以撼動,她是在用自己來搏。
封雲捶桌:“你...你可是為了救出那張姑娘才這樣阻攔于我?你自小随軍,與别的女子不同,怎可也和她們一般見識,因小失大?我隻有将他扼殺于微時,才能免來日我霧原千軍萬馬之苦啊,你明知我做得到,又何必這樣激将我!”
這是頭一次,二人當面鑼對面鼓的因見解不同而争吵。
如玉脾氣也上來:“大哥你喊什麼,不如出去院子裡喊,把人都喊來,綁了咱們兩個!大哥今夜可是要反悔于我?”
封雲原本吹胡子瞪眼,見她此刻不弱反強,站起身來與自己對峙,他倒隻好憋下脾氣服軟。
想到她此行青州,本就是代自己受累,險些丢了性命,那夜生怕失去她的心情,這輩子不想再有第二回。殺了薛蕤,以後還有張蕤李蕤,但如玉卻隻有一個!罷了,罷了,誰叫人家早看透了自己,來了個約法三章,自己若反悔,以後還如何讓她信賴,此番還是忍下去,聽她的便是。
封雲收起聲量,舔着臉笑呵呵站起來,将她扶坐好:“不敢。隋夫人教訓得是,相公我定老老實實,夫人要我做什麼,相公我就做什麼。快快坐下,叫人在窗外看見你這馴夫的架勢,哪還像個病秧子?”
“今晚你睡這頭,我睡那頭,不許靠上來!”如玉也壓低聲量。
封雲:“哈?夫人呐...這就一床被子...”
如玉:“往日行軍,連被子都沒有,這廂房密不透風,已然不錯了,被子讓給你便是。”
封雲撓着頭歎着氣:都怪那薛蕤!
如玉也氣得腮幫鼓鼓:都怪那薛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