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漉心底蓦然慌亂,皇後娘娘是發現了什麼?今晚她努力躲開霍擎北的視線了,是何處露出了破綻?
雲漉垂下小腦袋,嗫嚅回道:“民婦不知,皇後娘娘為何要問民婦這個問題?”
她雖嫁過人,心智左右還是個小姑娘,倒和樂琅的性子将近。
那時在寺廟,不僅對她身世和經曆産生憐憫,也是被她與樂琅相似的眼眸所打動。
不由地皇後放低聲音,嚴肅的面容緩和,吓壞她如何套出真心話?
“你别害怕,是寺廟那日本宮見霍大人對雲姑娘頗為照拂,今日宴席上些許貴女對霍大人傾心,霍大人卻不為所動。他兩次婉拒聖上的婚姻,本宮好奇,霍大人心儀之人是雲姑娘嗎?雲姑娘對霍大人是否有意?”
雲漉腦中不覺地憶起霍擎北與她點點滴滴。
三年前去寺廟替兄長和他求福,不過一日未見,霍擎北打開門的那霎,一把拉她入房内緊緊抱住她,好似抱住珍愛之人,她便春心已動。
他隻字未留離開都城,牽挂的心以為死去後,卻是一場誤會,怦怦心動死而複生,她無法抗拒。
哥哥告知她,霍擎北對她的占有一切都是預謀。可她心底更是無法忽視,他眼中的情深和心底的悸動。
與裴仕卿和離後,失而複得的自由令她分外珍惜,霍擎北要的,她允諾不了,狠下心與他形同陌路。
直至今晚那位郡主大膽示愛,自己這顆心猛地被攥緊,難以呼吸。
再狠心亦不是無心。
皇後娘娘問這話,不知是替哪家女郎所問,既然她給不了回應,便不能誤了霍擎北,正如三年前她的選擇。
雲漉咬指,逼迫自己清醒。
她扯出一抹笑意,嬌脆回道:“皇後娘娘,民婦隻當霍大人是哥哥的同僚,他對民婦照拂也不過看在哥哥的份上,莫讓大家誤解了才是,民婦現下隻想與哥哥過好日子...”
假山後的虎軀一震,漉兒不要他了,寒凜的眼神變得猩紅。體内酒意升騰,與嗜血因子混纏絞纏,一角山石碎裂,“咯嘣”聲音吓得鳳體戰栗。
皇後不見人影,她直覺這聲音是霍擎北所為,這毫不隐瞞的震天碎石,顯露罪魁禍首的震怒,難道霍擎北躲在山後?是他帶雲漉來花園?
盤繞上空的殺氣令皇後不安,憤怒的猛獸可不認身份,皇後下意識後退。
“來人!”
晃神的聲音有些顫抖,皇後逼迫自己冷靜,母儀天下的她不能露怯,“雲姑娘,本宮要回宴席了,你...早些回來!”切勿做逾矩之事,皇後不敢下言。
雲漉同是一陣寒顫,為何,為何感覺霍擎北就在附近。
她生出些害怕,害怕他聽見自己的話,因何害怕,因為,這些不是真話。
微醺的雲漉已聽不明皇後的言外之意,眸中盈淚,她模糊眼神中‘瞅見’衆人離去。
燈火遠去,剩一片蒼黑。
她緩緩蹲下,埋頭嗚咽哭泣。
這一生,受父親和哥哥呵護,已是幸運。可是,自己能否委屈一次,放任一次。
她不過是普通民女,喜歡繁花似錦,喜歡被人呵護,憧憬美好的情愫。可人哪能事事如願,她欺騙自己,勸慰自己,甚至麻痹自己,卻換不來一絲諒解。
都城内裡暗流湧動,千變萬化。她腦子笨拙,不知何時又成了被利用的犧牲品。
好累,隻求一個平淡的人生,都追逐得身心俱疲。
娘親,漉兒扛不住了。你帶漉兒走好不好,去一個無人侵擾之地,水清山秀,花鳥齊鳴,一家人一同享受暖陽的照拂。
好痛,噬心般的苦痛。
雲漉忍不住痛哭。
她被環入一個溫暖的擁抱,她迷蒙地鹿眼凝視這人,淚光閃爍,滿目哀戚。
“我哭一會,你能假裝聽不見嗎?别告訴我哥哥...”
霍擎北聞言眸中暗紅碎裂,他緊緊抱住雲漉,将人兒揉進他懷中,似将她揉進.身.體,鳳眸眼尾一顆淚墜落。
最終雲漉咬唇,猶如受傷的小鹿低泣。
霍擎北抱緊她,白骨掐得突兀,她的眼淚燙紅了他的脖頸,方才的憤怒頃刻間崩塌。
他總是汲取她的暖陽,卻忘了,暖陽也有黑雲遮蔽,她總是言笑晏晏面向衆人,可她的委屈和苦楚卻硬生生吞下,積累成陰,吞噬驕陽。
“漉兒,對不起。”
雲漉聽不見外界的聲音,隻是攥緊霍擎北胸前的衣襟,泣不成聲。
霍擎北以身體不适提前退出宴席,一同消失的還有雲漉,樂琅察覺到母後的失落,她欲開口詢問,皇後不置一詞。
她不曾見過這般情緒複雜的母後,一言不發,貼心地攙扶母後回宮。
雲辀知曉霍擎北帶走雲漉的那刻,皇上瞧出他的異樣,所幸并未拆穿雲辀是被霍擎北用了調虎離山之計,雲辀想通了自會找霍擎北麻煩。
今夜宴席,各懷鬼胎,又各得因果。
——
雲辀慌張地跑回宅中。
“漉兒!”他猛然撞進雲漉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