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藥豆。”
李擒龍眨巴着眼睛,委屈地瞅着他,爸爸知道,龍龍最喜歡吃山藥。
“那我分你幾個豆行嗎?”
“不行,”李若希道,“你把他趕走,我保證不搶你的豆。”
于皓南:“好殘忍……”
“你給我閉嘴!”
李擒龍從于皓南腿上蹦了下來,将插到茶缸裡的山藥豆糖葫蘆,遞給了他。
“我要爸爸。”
李若希當着他的面撕開外皮兒吃了起來,李擒龍一邊看着他,一邊吃着山楂那根兒,這種父子倆鬥氣的場面,令于皓南感到很好笑。
李若希将被子蓋上說要午休,趕倆人出去,一大一小在醫院裡從樓上,走到樓下,于皓南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往那邊疾走的方缇,叫住了他。
“文豐,你幫我看下孩子,就在這附近,别走遠了。”
“是!”
“你二嫂的情況怎麼樣,”于皓南低聲問道,“爺爺說他需要至少一年時間卧床監測,是很嚴重嗎?”
方缇望着那蹦蹦跳跳、拿着糖葫蘆越走越遠的小孩兒,目光回向于皓南,看着他布上血絲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隻得點了點頭。
“不可抑制的昏厥是重度抑郁的一種嚴重身體反應,我翻過他在星洲島的治療方案,事情發生後,他昏昏沉沉三個多月,不能下床竟有半年之久,”方缇道,“除了昏厥,還伴随着其他身體症狀,像失眠、食欲不振、情緒反複,健忘,體重下降等等,但最緻命的,是輕生。”
于皓南越聽臉色越嚴峻,也越發懊悔:“我應該回來,我應該在他身邊……”
“二哥,喪子之痛,除非自己堅強地挺過來,想通了,外人說什麼話都很難真正幫到他,即使是你,在當時也算他的‘外人’,你不用太自責,好在他還有生存的意志,全在于他的家人父母,還有兩個孩子需要他的照顧,我覺得,你不用一味叫他躺着治病,還不如讓他動起來,注意力轉移到别處,他熱愛他的事業,他的軍隊,能把心思用在這上面,他就沒有單獨的時間用來想孩子。”
“嗯,我按照你說得辦,”于皓南點頭,“你說什麼時候出院就出院。”
“還有這兩年他控制得還算不錯,是因為沒人再敢提小黑了,可是你一回來,這些事,他不願記起的回憶全都回來了,這次發病也是……”
“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得離他遠點兒?”于皓南望着方缇,目光有些可憐。
“也不用太遠,你别心急,你和他的關系需要慢慢恢複,讓他一點一點接受你,如果就不接受,你也必須走,不要刺激他,”方缇望向他時,眉心微蹙,“另外,你也要接受相應的心理輔導。”
“我不用,不用管我……”
“二哥,”方缇握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吐血了?”
“……”
當他翻開小兒子的案卷,看到小黑那跟自己幼時一模一樣的面龐,看到倉庫爆炸最後的慘象,看到那混成一堆的骨頭和人體組織,看到那一隻帶血的虎頭小鞋……
他轉身嘔出了一灘濃血。
在邊上給他講解案情的梁孝铮,吓得立刻要叫救護車。
“沒事。”于皓南抹了一把唇邊的血,硬着頭皮繼續看了下去。
他必須要搞清楚小兒子的死因,他要弄明白,到底發生在他老婆孩子身上,是什麼樣的慘事。
“這是遺傳的毛病,你不要不往心裡去,吐一回,傷心傷肺,很久胸口都是痛的吧?”方缇按了按他的膻中穴和雲門穴,于皓南立刻皺眉,露出痛苦的表情,“二哥,認知行為療法和心理咨詢是治療抑郁症的重要手段。你要為二嫂提供情感支持、陪伴和照顧,幫助他度過難關,首先要你先别倒下。”
“嗯。”于皓南點了點頭。
李擒龍跟着護衛兵往樓下走了兩層,忽然聽到孩子們歡笑哄鬧的聲音,他循聲而去,在一個富有童趣的玻璃牆壁城堡外面的小窗上,探頭往裡面看。
好多小孩兒啊。
“報告老師!”有一個孩子轉頭,立刻舉手,指着後窗,“外面有個小黑孩兒在看我們!”
李擒龍連忙站好,不是,就看了一眼,值得告老師啊?
老師把門打開了,看到穿着軍裝的護衛兵,有些納悶。
“司令家孩子過來參觀,請行個方便!”護衛兵大聲向他說道。
老師被吓得有些懵,低頭看着孩子,不知道這是哪個司令家的千金,但不管是哪個,都膚色發黑,得罪不起。
他立刻把門打開:“請進!”
李擒龍紮着一個小馬尾辮,搖搖晃晃走了進去,一瞅這屋子裡,全是小豆丁一樣的小孩子,看着三四歲,都沒比自己大的,而他手裡拿着的沒吃完的糖葫蘆,可是小孩之中的“糖衣炮彈”,他們紛紛從自己的小椅子上離開了,走向了他,眼巴巴地看。
其中一個小黃毛,跑到最前面。
“幹啥幹啥?”李擒龍連忙護住糖葫蘆往後走,“這個可不能給你們,我就一根!”
“孩子們都回去坐好!不準到處走動!王帥,王帥!”老師連忙跑來維持秩序,抓着王帥的小帽子往後拎,“快回去,回去坐好,這是外面來的小朋友,我們要懂禮貌!”
“司令家的孩子!”王帥剛剛已經聽到了,那個士兵喊得很大聲,“你是哪個司令家的孩子啊?”
“司令都是我家的,”李擒龍歪着頭道,“我們家司令有一窩。”
這是于皓南告訴他的,他和爺爺還有太爺爺,都是司令。
“蛇鼠一窩!”王帥立刻喊道。
“哈哈哈哈哈!”小朋友們都笑了起來。
“不可以胡說!”老師吓得臉都變色了,馬上糾正,“帥帥你不能學了個詞兒就随便瞎用!”
他轉過臉對李擒龍和他身後的護衛兵道:“抱歉抱歉!這孩子鬼機靈,平時就喜歡胡說八道。”
李擒龍上前一步:“我是龍龍,不是蛇跟鼠,你是什麼?”
“我是帥帥,帥,是一種style,你懂嗎?”王帥也上前一步,将前額的金發往斜上方一甩,整理了一下小小的衣擺。
李擒龍微皺着眉,不懂什麼是“絲帶噢”,但看出這小孩非常臭屁,說話也挺不客氣。
但确實大眼睛,臉白白的,嘴巴紅紅,長得挺好看。
“帥又不能當飯吃,”李擒龍道,“你帥你買糖葫蘆,人就不要錢嗎?”
“不能夠,但你肯定不是因為帥,才有糖葫蘆,”王帥的目光定在那紅紅的果子上,“是你爸爸給你買的,對嗎?”
“嗯呢!”李擒龍搖頭晃腦,有些得意,張開小嘴要咬一顆。
“唉,”小男孩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帥帥沒有爸爸,一個爸爸都沒有,沒人給買。”
李擒龍張成“O”型的小嘴,聽到這話,合上了。
“你真的沒有爸爸嗎?”
“嗯,我爸一個跑了,一個去厄斯星球了,沒有人要帥帥。”王帥眨巴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着。
“給你!”
李擒龍把糖葫蘆遞給了他。
“我就吃了兩個!”
“謝謝!”王帥踮着小腳,接了過去,“謝謝小哥哥!”
“不用客氣!”李擒龍揮了揮手。
“那我給你留兩顆……”
“不用不用,還會給買的。”
他發現于皓南這個爸爸比李若希好說話多了,李若希說不給買,就不給買,怎麼求都不好使,但隻要仰着小臉可憐巴巴地要,于皓南有求必應。
外面忽然有人推開門,像是很着急,看到李擒龍在這兒,才松了口氣。
“司令大人!”老師一看,果然是他,立刻站直了身闆,有些緊張。
于皓南颔首,低頭把李擒龍抱了起來。
“跑這兒玩了?”
“嗯呢,這裡好多小朋友。”
幾個小孩忽然一齊追着王帥跑,像一群小瘋子。
“給我一顆,帥帥!”
“給我一顆!”
“讓我咬一口吧!”
王帥躲到老師背後,又藏到了講台底下,飛快地吃完了所有糖葫蘆。
他的勞動所得,才不随便給人呢!
于皓南轉頭瞄了一眼,那倚靠在牆角狼吞虎咽的小黃毛。
轉瞬之間,他兒子拿在手上,一直不舍得吃的糖葫蘆就被騙走了。
“不要跟黃毛玩兒!”
“為啥呀,他說他是帥帥。”
“帥個屁,”于皓南哼道,“黃毛沒一個好的,你看到一個打一個。”
“可是爸爸說打人不好!”
“你爸最愛打人了,這個不用聽他的。”
“可那小帥帥說他沒有爸爸了,一個都沒有,很可憐的……”
“不可能,吃那麼胖,像個球一樣,一看就有人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