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點兵大典,因為近期種種輿論事件,往後推遲了兩個多月,11月19日上午8點,新一屆新兵營戰士出師典禮暨授銜封将大禮,在駐地廣武校場,正式舉行。
新一屆孔雀旗受閱部隊共3.68萬餘人,曆時兩年零三個多月新兵營受訓完畢,正式出營。其人數相比上一屆增多了4千多人,而相比上上一屆則多出了一萬多人,現如今的孔雀旗選拔方式相比戰鬥時期,要更嚴苛、更專業、更全面,考量一名A軍戰士的各項技能與素質甚至學曆,總的來看,這是一批經得起任何考驗的綜合素質極強的年輕軍隊。
8點整,随着一聲慷慨激昂的“起步——走!”他們以年輕的面容、威武雄壯的身姿、整齊嘹亮的口号和跺地铿锵有力的腳步聲,從外面校場大門整齊列隊,邁着正步,走進校場,分海陸空三栖陣營,分别給水星軍政兩屆以震撼。
“你能認出他嗎?”于浩海偏過頭問于皓南,“你們也很多年沒見了吧?”
他指的是第一列隊、第一排、第一位,高舉着孔雀旗的新一屆兵王。
伊利安與高鴻飛之子,高山。
于皓南回想道:“十幾年了吧,上回見到他,還是在爺爺的生日宴上,他好像才幾毛歲。”
“他比範承毅還小三歲,老高要孩子晚,”于浩海道,“要不是太小,估計早一批跟範承毅就一起進童子軍了,那就參加不了考試。”
“所以我說這屆多少有點兒水,”于皓南啧道,“好的早給挑走了。”
于浩海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瞪着他,示意他不要亂說。
這次點兵大典,尹瀚洋出人意料地來了,他和他們多年Aha老夥計孫信厚和高鴻飛一起,坐在高高的講台上,都抻着脖子往下望,看着高山,他們是打心眼裡高興。
Aha後輩雖然出了王宇行那樣的人,但幾個長輩含辛茹苦,到底還是培育了一個新兵王出來,那就是高山。
于浩海怕于皓南說這話被尹瀚洋聽到了不高興,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弟弟了。
于皓南隻好躲開他點兒,仍舊說道:“真的。”
這一批戰士們入營前,兵王瓜熟蒂落,名單下來時,他還在厄斯,當時孫舜香接到消息,看着名單,有些吃驚:“于總,新兵王是個熟人,咱們都認識。”
“誰啊。”
“珊珊,”孫舜香将名單遞給他,“我的童年玩伴,高山。”
于皓南白了他一眼,接過名單,将他最感興趣的兵王各項體能數據和單兵測驗實力掃了一眼後,扔到了一邊兒。
要是他那一屆,丁一翼、王宇行的綜合實力都比這高山要強很多,他打心眼裡覺得水星人才凋零了,或者說,十五六歲的好苗子已經早被他挑走進航空基地了,比如範承毅。
“這屆排頭兵是個什麼兵種?”于皓南問道,“我看肩頭戴星了。”
“是個偵察兵,”于浩海道,“頭兩年在營裡,萊斯利協助你夫人對外海灣戰争,把他派出去過,回來立了頭功,比兵王先封少将。”
“厲害啊。”于皓南轉過頭,看到李若希正專注地往樓下看,看到新一屆Omega排頭兵的英武身姿,會心一笑。
還是笑的時候好看。
就是現在根本不對自己笑,别說笑了,甚至今天進場時,坐上這首席台前,他的眼眸掠過自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孫舜香的事,讓他很鬧心,尤其鬧心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他必然要因為這個,再次惹李若希生氣。
這樣看着夫人,夫人沒看他,倒是方缇轉過頭,跟他的目光對上,小崽子立刻豎起了一個中指對着他,于皓南回敬了一個。
這一動作惹得李若希轉過頭來,終于看向他時,就是看到他在豎中指。
“……”于皓南趕快放下手,剛要露出一個尬笑,于浩海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讓他專心往下看。
如今五星上将者,縱貫整個水星軍界,以于浩海為界,左七右八,共16位,而在役者不過七名,以于皓南最年輕。
大家心照不宣,于浩海總司令若跟上一屆總司令于凱峰對齊,也六十歲退休,那麼于皓南該當是下一屆水星總司令,這是沒有異議的事。
隻是這回他為了保自己的參謀長,欲蓋彌彰,偷天換日,有種把所有人當傻子的嫌疑,其威風八面,為所欲為,堂而皇之的寡廉鮮恥,也讓軍界内部議論紛紛。
這于家第三代總司令,看着可沒前兩任更循規蹈矩、正人君子。畢竟,于凱峰跟巴克達再不對付,也沒有動手推翻王室,而于浩海跟凱文遜再怎麼針尖對麥芒,最後也因為“犯案累累”而老老實實坐了十年牢。
于黑子有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嚣張,目無法紀,也無王法,這種傲慢無禮,明顯區别于他爹和他爺爺,讓整個軍中各個将領都有些望而生畏,見到他時,難免低聲下氣,眼神畏怯。
閱兵式結束後,小兵們都在各自陣營席地而坐,開始了每三年一次的重頭戲:授封點将儀式開始。
Aland高層提銜者有且僅有1位,彭羽瓊上将再升一星,再無旁人。
于浩海公布後,軍中将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殷鵬坐在李若希身邊,拍了一下他的大腿,難以抑制地高興道:“孫舜香還是被罰了。”
“他這三年該升嗎?”李若希對孫舜香在厄斯的事一概不知。
殷鵬剛從厄斯回來,卻聽說了很多。
“他這三年徹底打亂了賀明許禅等五位将領‘五王争霸’的局面,攪合得他們人心不齊,各懷鬼胎,而支持總統和總理的人與賀明許禅人心向背,厄斯政局現在沒法抱團了。”
李若希點了點頭,他從厄斯離開時,就看出那表面和平的水星-厄斯聯盟政府實際上以各自星球利益抱團,一同排擠水星人,而孫舜香被于皓南安插其中,就是要攪亂一潭池水,讓他們無法集體排外。
這麼說,其實孫舜香功勞甚大,該升一星,而此時不升,則是暗暗降級,隻是于皓南秘而不宣罷了。
中圈層中,許子昕、張吉惟、中其志、南不悔、崔淨發、白曉蘭各升一星,廖成北守護角碼灣、太平莊有功,桑紅平定最大谷倉鎮南郡與最長河道河西崗,連升二星,直逼上将,而麻将牌裡的唯一軍醫李西彤,卻沒有出現在名單上。
看來“殺嬰事件”,不是空穴來風。
李若希歎了口氣。
幾個軍隊點将結束,輪到了Alice,作為Air打散後重組的新番号、新部隊,衆人對這一支後起之秀頗為關注,一是李若希的身份人盡皆知,二是李若希與于皓南離婚的事,也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他們都很好奇,Alice是會被曾經的夫家穿小鞋,還是會因為他曾經做過于家兒婿,敬重他三分。
楊門光、賴阿佘、騰達飛、殷鵬,依次被念到名字,審批通過,升星成功,而作為Alice資曆最老的允中祥,上将升星……并沒通過。
李若希眉心蹙着,轉頭看向于皓南,他認為允中祥在厄斯這幾年的表現可圈可點,特别是這三年,他曾經打下的故土天水和茂城與濱海,偌大領域,都是允中祥一人把守,上将升星,理所應當,可是,允中祥卻沒有升星。
正疑惑不解間,他陡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李若希,榮膺二星上将。
衆人為他鼓掌,連着這主席台的前輩長輩與同輩後輩将軍們,都一齊為他喝彩,于皓南更是唇角帶笑,一直溫柔地看着他,以他為榮。
李若希隻點了點頭,向衆人回禮,并沒有多麼高興。
他已經萌生了退意,想着Alice以後由允中祥接班,更有楊門光、賴阿佘這樣的後起之秀,他的離去,對整個部隊都不會有太大影響,隻是,他僅僅跟艾蘭提過一次,艾蘭就幾乎被他氣暈。
義父将小黑驟然離世的慘事,怪罪到自己頭上,而将李若希完全摘幹淨,說他沒錯,希望他振作起來,好好當将軍。
可艾蘭的話,不能讓他的心有一絲好過。
于小黑的死,隻能怪自己識人不清,錯信杜茜茜,而在外征戰兩年,撂下孩子在安馨園裡不聞不問,這也是害得于小黑慘遭厄斯人毒手的最大原因。
他不曾饒過自己一星半點兒。
“Apollo軍隊,二星上将,方缇。”
冗長的點将升銜授封儀式結束,輪到了阿波羅戰隊,方缇聽到自己的名字,顯然有些驚訝。
“不是保密嗎?”他用口型問于皓南。
于皓南攤了攤手,故意大聲道:“項目内容和進展雖然是保密的,但架不住功勞太大啊。”
衆人不禁一齊看向方缇和于皓南,很好奇這三年方上将又鼓搗出了什麼法寶武器來。
“不會是核武器吧?!”殷鵬問李若希,“你聽到風聲了嗎?”
李若希搖了搖頭,方缇生了個孩子,他知道,但這三年竟然又有一個科研項目能讓他在非常不容易升星、除非有平定疆土、守衛有功的上将之位,再得一星,實屬了不得,而這方面内容,他因為是個外行,這幾年雖然跟方缇來往甚密,但沒聽說過。
“一定是個大發明!”衆人歎道。
“會不會是任意門啊?推開門就能去厄斯。”
“害,厄斯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那會不會是……再造了一個星球?”
“有可能!”
大家都集體揣測起來,更有跟方缇關系好的,低聲去問他,他隻搖頭晃腦,笑眯眯的,并不透露。
“可惜了這個人才,完全走的是總統的路子,卻因為不能世襲,當不了總統……”
“總司令都世襲了,總統又能怎麼樣……”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四周無盡蔓延。
“哎,阿波羅好像沒有聽到那個名字啊,”殷鵬撓了撓頭發,“還給我治過病呢。”
散會時,殷鵬走到了方缇身邊,忍不住好奇地問:“方總,我在厄斯三年多,沒少受您的部下吳鶴庭的照拂,隻給我治胳膊槍傷就兩回呢,他沒升星嗎?都是瑪利亞醫院的代理院長了。”
李若希連忙挽着殷鵬的胳膊,将他拉到身邊:“抱歉,我這部下就是直腸子。”
一個部隊升銜、提将的事,完全是主将對部下的綜合評判與功績判罰的結果,那是很私密的過程,比如今天就沒有一個人敢問于皓南,孫舜香為什麼不升星。
但殷鵬武人出身,是向來不懂這些“問不得和說不得”的,他早年在丁一翼麾下當差,那是跟丁總處成了純哥們,從來說話不打草稿。
“沒事,”方缇笑了笑,“吳鶴庭不是我們部隊的人。”
“啊?”殷鵬有些懵了,他明明記得吳鶴庭的軍服,就是阿波羅的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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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司令好,士兵高山,向您報道!”
這位名叫高山的青年,今年22歲,其身高九尺有餘,站姿如松,濃眉深目,神情肅穆,面對一溜兒司令、上将,以及總統和總理,他目視前方,雙腿并攏,肩膀端平,挺起胸膛,右手握拳,貼于右側太陽穴處,渾身緊繃,如箭在弦上,以最高的禮儀,以表示對衆位上級領導的敬意和尊重。
“禮畢,稍息!”
于浩海微笑着打量着他,看向一旁的尹瀚洋:“可以啊,尹總,不聲不響,為我們部隊培養了一位新兵王。”
尹瀚洋笑道:“這些年退居二線,整合Aha部隊,提拔了幾個年輕人,集體沖刺了一下孔雀旗。綜合來講,我感覺這一屆比咱們當年都要難考啊!”
“确實如此,”于浩海點頭道,“和平時期,軍中對新一屆軍人的綜合素質要求更高,專業化領域更要持續深耕,才能做出成績來。我看高山你是航空航天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跟于上将是同校校友啊。”
“是。”高山望向了一旁的于皓南,“于上将是我的學長。”
于皓南道:“你出自一流的海軍部隊,受海軍前輩熏陶,還能考上我們母校,實屬學習刻苦,現在分數線大概多少?”
“我們高考那年超過雙一流分數線70分,我是踩線進去的,接受了調劑,分到了零件維修專業。”高山誠實地回答道。
在場的人不禁低笑出聲,誰都知道于皓南是高考狀元,當年最熱門的機械工程專業和軟件工程專業都搶着要他,于皓南最後是先學機械兩年後學軟件兩年,這兩種技能直接讓他問鼎水星鸢。後來,這兩門學科也成了國防學子們最向往的高分專業。
“咱們航空航天大學是一個涉及航空、航天、機械、電子等多個領域的綜合性大學,每個專業都有其特點和優勢,沒有好賴之分。當年僅僅因為一個螺絲釘的錯位,就導緻了我第一架水星鸢掉落海中,”于皓南道,“如果當時我們航空三子裡有你一席位,也許我就能避免那次失敗。”
高山聽了于皓南的話,不禁面露笑容,他知道自己起點低,也知道他能當上兵王,這裡面有很多因素,其中“童子軍”已經提前篩過一遍,他是清楚的。今天走到這裡,雖然滿載着家人和長輩們的期待,但内心還是有些不踏實,也有些自卑。
“我看到頭兩年你在營裡,也出去過,”于皓南道,“參加了隋付戰争?”
“是,但僅僅起到一個先遣兵的作用。”
他可以不說的,努力藏拙,畢竟此刻,也許是他這一生站在最高處的時刻,兵王光環閃耀,所有人都看向他,萬衆矚目。
但他依然選擇了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