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事發突然,我實在非常抱歉。不知道怎麼就傳得沸沸揚揚,弄得好似木已成舟。”袁艾青給方缇發去了長長的信息。
袁艾青的爺爺、袁真的Omega父親厲庭,自前年老袁去世後,身體每況愈下,久治不愈,器官衰竭,在重症監護室裡,一再對着窗口比劃,要袁艾青答應他,一定要在他咽氣之前,娶方缇為妻。
多年前方缇僅僅16歲,方、袁兩家便為他們的孩子訂下了婚事,袁艾青與方缇雖無姻緣之實,但有訂婚之名,倆家簡單地過了禮,定了親,方缇便出發去了厄斯,一晃七年後,方缇23歲,才回到水星。
隻是再回來時,方缇榮膺上将,袁艾青接任首都軍政法庭執行大法官,兩個年輕人前途似錦,早早立業,可就要成家時,方缇那邊卻不給回應了,而袁艾青則幹脆告知家人,他早已鐘情于海盜女王索菲娅,是不會和方缇結婚的,倆人當年不過是“各取所需”,為了應付長輩,才訂了假婚。
這無疑催化了厲庭的病情,在水星這傳統的以ABO性别成婚為主流的社會,以往都是Alpha實在沒有條件求娶Omega,才跟同性應付了事,可袁艾青雙親一個是檢察長,一個是總統秘書,他自己更是大好前程,從來循規蹈矩,安分本分,沒想到一旦叛逆,卻是在性向上讓家人大跌眼鏡。
厲庭已經年過八十了,每每想起這事,都羞愧得不敢出去走動,隻怕看到朋友故交或者是舊敵,看了他恥笑。
兩三年過去了,這件事,幾乎成了厲庭的心結,每次想起方缇那樣的身家本事,那樣出色的一位Omega上将,竟不能真正成為自己的孫媳婦,便越想越難受,越想越不甘,到了這一年的冬天,一病不起,竟再也起不來了。
“可以,就說我答應了,讓老人家安心養病。”
方缇匆忙回複了袁艾青這條信息,就忙着跟小帥沖卡演習,隻要能跟孩子去往厄斯,跟王宇行團聚,這邊就算流傳着他跟袁艾青要結婚的消息,又算得了什麼,反正他想跑,跑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現在,王帥自己一飛沖天,坐上水星鸢了。
而總統與總司令第三子方缇要成婚的消息,卻在水星不胫而走,鬧得軍界、政界,人人皆知。
青羚稍微一打聽,就找出了源頭,竟是厲庭從加護病房還沒離開,就掙紮着坐起來,在他多年經營的“夫人大群”裡放出了這一重磅消息,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大孫子袁艾青,即将跟總統與總司令的小兒子結婚,婚禮就在今年冬天舉行。一時之間,衆人紛紛道喜,厲庭美不自勝,藥都不用吃了。
青羚怒不可歇,非要打上門去,跟厲庭仔細分辨分辨,為了不讓他的大孫子“走上歧路”,竟然就要拉着方缇墊背,就算厲庭沒病死,青羚也要把他打死。
方傾警告他,不能胡來,一是怕傷了他和袁真多年同事情誼,再就是也毀了袁艾青與方缇名聲,眼下還是先找到方缇再說,等厲庭病情穩定了,或是婚期定得遙不可及,先把這事糊弄過去。
可是,方缇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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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之家再添喜事:第三子與法官的大婚盛典”
“方缇上将與軍政法官袁艾青喜結良緣,豪華婚禮即将舉行”
“政治聯姻又添新作:總統之子與法官”
“金童玉女大婚:總統之子與法官的愛情終成正果”
“政界盛事:總統家庭與司法界聯姻大婚盛典,拟于今冬舉行”
這一重磅新聞上了各大媒體頭版頭條,裡面不乏對總統與總司令這第三子剛剛認回就要進行政治聯姻的唏噓。
民衆們紛紛想起多年前的“長公主三嫁”,其中“一嫁”就是這檢察長艾登與總統秘書之子袁艾青,隻是當時袁艾青才16歲,年紀太小,而對标到現在的方缇,袁艾青比方缇大了6歲,也算是比較般配,起碼比方盼盼與他更合适。
隻是,總統與總司令非要把袁艾青這一無論從家世、學問、本事、能力、職能都能幫上他們二人的“乘龍快婿”,弄到家裡做兒婿,相比那個棄子、曾經的首富之子丁一翼,如今已經坐了牢,兩相對照,未免十年河東河西,為政者、當權者太過勢力。
這一消息作為情報,從水星傳到了厄斯,原本是孔鐘、龍思齊等人一見就立馬焚毀且無關緊要的消息,可在内部會議開始,梁詠雲就把它們厚厚摞在一起,遞給了王宇行。
王宇行低頭看着報紙上刊登的照片,方缇和袁艾青擺在一起,一個身穿白色醫生制服,幹淨整潔的長身白大褂,領口上繡着水星第一醫院紅色十字架的徽标,胸前挂着教授醫師主任藍色證件,象征着他肩負着救死扶傷的神聖使命。另一個則穿着黑色法官制服,莊重肅穆地站在法庭中央,顯得威嚴而不可侵犯。他的制服整潔幹淨,領口上分别佩戴着國徽和法徽,象征着他肩負着維護法律尊嚴和公正的重任。
媒體評價為“金童玉女,強強聯合”,也是政治聯姻當中非常難得的旗鼓相當、十分般配的情侶搭檔。
更在後面的内容裡發揮了想象的實力,把方缇自幼在孤兒院長大,袁艾青去看望的事大書特書,寫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寫二人自訂婚後,一個奔赴厄斯前線征戰,一個留守家裡,站在審判席上為國判案,最後二人水到渠成,各有收獲,各有成長,頂峰相見,最終牽手,描寫得猶如躺在了當事人床底下似的,寫得身臨其境,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王宇行“啪”的一巴掌,将這一摞報紙扇到了地上,再沒多看一眼,開始了他的會議講話。
“我們陰兵團,要想重整旗鼓,徹底打敗于皓南所率A軍,最需要的是什麼?”他抛出了一個問題,指向龍思齊,“你說。”
“最需要……水星鸢!”龍思齊不加思索地說。
曆時三年半,他們終于造出了屬于自己的水星鸢,以後宇宙之中條條大路通水星,他們不需要于皓南,就能往返兩個星球了。
“答錯了,”王宇行指着孔鐘,“你說。”
“需要武器。”
自從殿下敗走西菻,丢了核武器,麾下36個兵器庫都被方缇聯合于皓南全給抄了之後,他們甚至在接下來的半年内隻靠拳頭和大刀來打仗,連最擅長打槍、曾經的金鵲翎神槍手王宇行,都能在電梯裡把吳鶴庭打個半死,實在是沒有槍可用,大家都被動得不行。
好在丁一翼大搞經濟侵略前期,王宇行便嗅出風聲,早早地買下了不少金石礦山做私産,地底下埋了不少黃金原石,等到後來于皓南孫舜香協助阮崎志、賀明、許禅等人重振厄斯經濟,王宇行埋的金子以緩慢的、微小的步伐,悄悄回到市場,又換得金錢,金錢又能變成武器。
不過現下武器的原材料流通沒有以前那麼順暢,暗中操作,小心行事,這三年多,王宇行又囤積了不少火器,将兵器庫從0到1再到10,逐漸恢複。
“我知道最需要什麼,”梁詠雲意有所指,“是生化武器。”
王宇行:“……”
他本着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精神,這三年不停地明裡暗裡提方缇,尤其是方缇的“兩年之約”再次失約後,王宇行幾乎不再笑了。
愛人再一次抛棄了他,他的内心原本被烤熱的地方被時間冰凍,成了極寒世界,顯現在外的是滿面寒霜,不再露出笑容,總是神情冷漠而沒有精神。
原本最愛開玩笑自嘲和打趣他人,總是有着孩子氣的王星星,是真正的眼裡沒光了,相反,由于年齡增長,而變得沉默而憂郁,仿佛總在思考着未來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或者……幹脆就是在發呆。
隻有報仇,報仇的信念,仍然讓他堅持地活着,挺着,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從傷痛中走出來。
他沒日沒夜地在車間裡鼓搗水星鸢,連方缇給他的那個家都不回了。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他回家時方缇會在裡面等着他,為他留一盞燈。
他甚至怕方缇以為他不在,常年無論白天黑夜,那個家裡都亮着一盞昏黃的燈,隻是永遠空無一人,沒人等他,也沒人與他立黃昏。
他仍舊是寂寞的,仿佛一顆宇宙中漂浮的流星,飛到哪裡,都是多餘的。
于是他制造的宇宙飛行器,名字就叫“流星”。
起初梁詠雲以為他搞不出來,水星鸢的建造在水星耗資過萬億,于皓南甚至造出來的第一架水星鸢,起飛都失敗了,掉到了海裡,後來打碎了重來,航空基地隻機械工程師就有4萬人,集衆家所長、千呼萬喚,水星鸢才真正起飛成功。
可沒想到,王宇行前後一共項目技術組就八人,不但搞出來了,而且搞得比水星鸢更先進、更高級。
“新兵營第一智腦。”
這是左陽旭教官執教40年,對王宇行能力的真實評價。他的評價果然沒有半分摻假,王宇行“神童”之名,名不虛傳。
“我知道我們新征程,最需要什麼!”倪可夢舉起手回答,“是‘人才’!”
衆人都笑了,杜芊芊溫柔地摸了摸小夢的頭發。
“沒錯,”王宇行點頭道,“就是人才。”
吸取父輩經驗教訓和自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行差踏錯的每一步,究極真正的原因,都是他沒有真正能幫得上忙的“人才”。
相反,豬隊友不論是他爸,還是他自己,倒是都很多。
“你們總問我什麼時候行動,我一直說等,其實等的不是我們自己的發展和壯大,而是需要依靠别人,”王宇行道,“我們對Aland内部滲透的人,實在是太邊緣化了,無論是曾經的Also副将,孔鐘你在丁一翼的部隊。還是孔琏、梁詠雲,你們在李若希的部隊,都沒有真正深入到Aland集團軍内部,能幫得上我們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而要真正瓦解于皓南孫舜香的部隊,我們需要切實可行的幫手,好在天不負我,這三年,終于讓我摸到了。”
他對面是熒光大屏幕,手中電腦在他的按鍵指揮下,一一翻開了白闆上那兩張牌。
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甚至議論紛紛。
他們這些人,不論是第幾個批次從水星鸢來到這裡的人,不論來自于哪個番号的軍隊,都對王宇行掀開的這兩張牌而感到非常震驚。
“殿下,他們是咱們的人嗎?如果是的話,何必等到今天?!”
“早就把于皓南給砍了啊!”
王宇行搖了搖頭:“他們不是我們的朋友,但對于皓南有着深仇大恨。當我第一次聽說他們的名字時,就感覺很不對……”
“很像化名,”孔鐘道,“我們都是起過化名的人,如果不是套用别人身份,那這個化名,一定跟本宗本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是的,這一感覺困惑了我很久,終于,我在水星的一位長輩,曾寫了一封信,尋找我的下落。這封信被我截獲,抽絲剝繭,終于找到了他們。”
“可是我很懷疑,”梁詠雲道,“這樣‘不對’的感覺,以于皓南那樣機敏多疑的性格,可能剛接觸時,就覺得不對了,怎麼會留他們到今天?而且Aland發展到如今,隻停駐在厄斯的兵就有五十六萬,這二人都是首屈一指、功勳卓著的名将。”
“所以,我猜他們是在等待一個機會,剛靠近于皓南時,厄斯戰争剛剛爆發,于皓南對打擊厄斯人戰役有着不可磨滅的功績與貢獻,這倆人也很清楚,那時候若動了于皓南性命,對國家百害而無一益,”王宇行道,“可若大事一旦了結,于皓南沒用了,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了。”
“到底因為什麼結下了仇?殿下,我跟這倆人還有過一些交道,實在看不出來,他們竟然是黑的,不是,我是說,是白的,”龍思齊打嘴道,“真是一點兒都沒想到。”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時龍叔在皓南島跟艾蘭數次交手,你還未出生,”王宇行道,“但瀛洲人記得,瀛洲的雪記得,總統也不會忘記。他們不是我們的朋友,但是于皓南的仇家,隐姓埋名這些年,就是等待複仇的時機。”
“那現在……到了嗎?”
王宇行點了點頭。
衆人不禁摩拳擦掌,都信心在握。
“另外兩張牌,我就不翻了,”王宇行道,“總之,在芊姐給我的有效信息下,我們終于可以出發了。”
衆人一同為杜芊芊鼓掌。
杜芊芊俯首笑了笑:“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我妹妹茜茜拿回來的。當日殿下從斯巴克手裡将她救出,她就決心拿回這水星鸢運行網格航道,回贈殿下,以報救命之恩。”
“這幾年在天門山都沒見着她了,”王宇行問道,“她還好嗎?”
杜芊芊心裡一陣酸楚,咬着舌尖,佯裝沒事:“茜茜嫁到水星了,一切……都好。”
“嫁給了水星人?”王宇行有些納悶,“有空讓她回來看看,嫁給了水星人,又那麼年輕,可别被老公打,被家暴了。”
杜芊芊笑了,凄然地點了點頭。
天門山裡的女孩子,在雙星之戰和平後,陸陸續續回到了社會上,開始自力更生,隻是有遇人不淑,走入婚姻,被丈夫婆家欺負的,還會把王宇行這裡當娘家,又哭又喊地跑回來,找王宇行訴苦,要他做主。
王宇行遇到這事總是很氣憤,是他養過的“女孩子”,總會聯想到小夢在外被男人磋磨被打的可憐樣子,所以總是把那負心漢抓起來套麻袋狠狠打一頓出氣,或者幹脆再把女孩子接回天門山,反正養一個和養一群,也不過是生産物資多那麼一點兒而已,這在“好起來了”的王宇行陰兵團裡,根本不算多大的花銷。
有了這四通八達的宇宙網格航道,可以清楚以“流星”的模式在空中啟程,不怕與于皓南的水星鸢隔空相望甚至擦肩而過,在水星鸢的視角,這飛行器看起來也不過是浩淼星空中的一粒塵埃如流星,王宇行幾次試飛後,都成功啟程與落地。
時機成熟,王宇行終于出發了。
遙遠的夜空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點綴着數不盡的繁星,無盡的宇宙之海中,點點燈塔,是一個又一個宇宙加油站。
水星鸢這三年在于皓南彭羽瓊的努力下,一再升級進化,目前耗時六天,就能夠往返雙星,而宇宙飛行器“流星一号”在這無垠的星海中航行,僅用四天就可以往返,仿佛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重重障礙,一鍵飛升,就能踏上歸程。
飛行器機艙内,王宇行凝視着窗外,目睹着一個個擦肩而過的星辰,或美麗與絢爛,或漆黑而破敗。
“哇!”
美麗的,倪可夢便驚呼尖叫。
“噫~”
醜陋的,倪可夢便充滿嫌棄。
“去外面叫,”王宇行揮揮手,“好吵。”
“少爺,你以前從來不嫌我吵的,”倪可夢轉過頭來,“你本身就是個很吵的人啊,而且小葡萄比我還喜歡說話,他養的貓也喵喵叫。”
王宇行白了她一眼,又轉了回去。
“都要去找他了,還不開心嗎?”
“我是去砍人的,”王宇行道,“我見人就砍,不分好賴。”
“見貓呢?湯姆。”
“踢。”
“葡萄呢?”
“踩。”
王宇行斜着眼看着她:“看到女孩就打。”
“哼!”倪可夢雙臂交叉,不理他了。
這些年倪可夢被他嬌慣得不行,越發像他女兒了,孔鐘和龍思齊都戲稱她是真正的長公主,而杜芊芊則是王宇行的親姐姐。
他們陰兵團的主力部隊逐漸擴大,雖然這三年從水星來到厄斯的A軍越來越少,但越是陪着王宇行經曆打倒一切再重來的這個過程,他的主力部隊越穩固、越牢靠。
等到衆人看到他亮出的兩張底牌時,更加信心百倍。
四周是深邃的宇宙空間,靜谧,漆黑,而又神秘。偶爾劃過的流星,長得跟他們的飛行器一模一樣,仿佛是天上的淚滴,在閃閃發亮,轉瞬即逝的一刹,唯有這刹那閃耀星空,便像是得到了永恒的絢爛。
王宇行這幾年常常想,和方缇有過那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今生今世已算“愛過”,就足夠了。
可另一個他卻在血液和大腦裡叫嚣着奔騰着,大吼大叫着:“不夠,不夠!說好的一生一世,說好了愛我,就應該說話算話,為什麼一而再地騙我?!”
兩種思想像在他身體裡和腦海裡不停交戰博弈,至今誰也沒打敗誰,而他就以這樣的矛盾體,活到了今天。
倪可夢從外面拿了可樂和點心,放在了王宇行的桌上,又自顧自地吃喝起來,望着外面神秘而富有浪漫氣息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