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吳鶴庭欲言又止,可望着前車鏡後面的那一幕,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藥終于咽下去了,方缇松了口氣,打開随身攜帶的保溫杯,将裡面的溫水,也踱進了王宇行的口中。
車一往無前地開着,跋山涉水,又是雪,又是雨,又是冷嘯餘威尚在,西菻路況前所未有,坑坑窪窪的山路并不好走。
每一次劇烈的颠簸,方缇都緊張地抱住一旁昏迷不醒的王宇行。
這場“絕地營救”要在Aland眼皮底下進行,尤其是在于皓南下令搜身、盤問,以及勒令他三天内找到丢失的副将和丈夫的同時,方缇想要瞞天過海,将王宇行救出來,簡直難上加難。
“方缇,你既然已經做出了這一步,何必再救他?”吳鶴庭忍了很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也許他并不想讓你救活他。”
“不會的。”方缇說話時有些哆嗦,不知道是身上冷,還是内心因為害怕而顫抖不已。
他将自己的軍服裹到王宇行的身上,手臂緊緊地環抱着他,盡管現在的王宇行周身冷得瘆人。
“他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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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雇傭兵團以及王宇行陰兵作亂集團,沿溝渠西上,四散而逃,逃至首都寬迎,3月11日至3月25日,于皓南發動A軍七萬餘人、戰艦二十餘艘、飛機400架次,費時水星時間一個月整,開始了他轟轟烈烈的“剿匪運動”。
整個厄斯能夠亂到如今這個地步,雇傭兵作為排除在葉桑皇家軍以及封騰沖厄軍下的“第三勢力”,于皓南必須将其到處與人聯盟并反戈一擊的可能,扼殺在搖籃裡。
王宇行留置在西菻的全部兵力,被徹底擊潰,Also四分五裂,跟着孔鐘逃跑了一撥人,跟着劉成坊逃跑了一撥人,而雇傭兵集團以易江維、孫來笙、饒展林、嶽列洋(龍虎鲨鷹)為代表的首領們,也被于皓南從西菻殺到了寬迎,幾乎所剩無幾。
同時,于皓南大軍潛入西菻溝渠,将溝渠七星分布的核武重地全部占領,用厄斯曆史上前所未有的“鐵鍊封鎖”形式,完全封鎖了西菻海陸空各個交通要塞,繼而掌握了厄斯最大最多最重要的軍事重地——溝渠七星核武軍事基地。至此,于皓南從武力意義上徹底統占了厄斯。
美中不足的是……A軍又沒找到王宇行的屍身。
别說整個西菻挖地三尺了,就連方缇的髒衣簍,他這做哥哥的都派人搜了個遍,還是沒找到王宇行的一根頭發。
“豈有此理,連西菻的雞鴨鵝狗豬都成冰棍,王宇行又跑了,”于皓南氣急敗壞,“這家夥……難不成身上有九條命?!”
“給我繼續找!重金懸賞!”
連葉桑或是丁一翼習慣用的招數,他都抛了出來。
大雨過後,西菻最先搶修完成的是電力通信,于皓南将沒電很久的手機充上了電,可想象的手機立刻震動不停幾乎從桌上掉到地上的場景,沒有出現。
他有些疑惑地打開了手機,看了看,是被冷炮轟得不好使了嗎?按理說他走了這一個多月,再次開機,應該有很多可憐巴巴的短信,來自于他的夫人。
“皓南,你那邊戰況如何啊?”
“打赢了嗎?”
“勝利了嗎?”
“你安全嗎?有沒有受傷?”
“還在XX地嗎?長官說你打赢了,你方便回複我嗎?”
“皓南,你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嗎?當小兵也行,叫我出去,跟你一起吧,好不好啊!”
“皓南,你在嗎?要是順利的話,能抽空回複我一下嗎?回個數字或是标點符号也好啊!”
那是于皓南初出茅廬,去膠流島作戰的一年裡,每次開機,李若希的短信都要炸機一段時間。
于皓南回複:“1”
李若希那邊就消停了。
在新兵營的日子,雖然于皓南滿打滿算,隻待了一年半,但相對快樂輕松的日子,總是難以忘懷。
戰士們在訓練間隙,總是一起低聲談論李若希,談論他有多麼美,多麼和善親人,等到說起他的陽光開朗和笨拙可愛,戰士們更是滔滔不絕。
隻是每次談論結束,他們都有些難以自禁的歎息。
唉,可惜這樣的美人,終不是自己能配擁有的。
最開始于皓南聽到這種讨論,都不屑地離開,感覺這些人挺沒出息的,像是癞蛤麼肖想天鵝肉,等到他誤打誤撞地向李若希表白後,這些Alpha戰士們閑來無聊的讨論話題,他就一句都不想聽了。
每次都是忽然出現在他們身旁,吹了一記悠揚清亮的口哨。
李若希遠遠地一聽到他的聲音,耳朵尖就站立了起來,立刻偏過頭往那兒看。
“别看!”梁詠雲生氣地抓着他的手肘,讓他轉回來,“跟喚狗似的喚你,你就過去?!”
李若希點了點頭,忍辱負重,強忍着不去。
可于皓南竟然沒完,又吹了一聲。
李若希忍了又忍,忍不住了,忽然轉過頭,朝他的方向熱烈地奔去。
“你幹嘛呢?”他湊到于皓南邊上問道,“你沒事吹什麼流氓哨?”
大夥兒都轉過頭,怔怔地看向他們。
于皓南慢條斯理地将練拳時護着手腕的白紗布一圈圈往下繞,轉身離開。
“嘿,你還不說?!”
李若希一個勁兒地問:“看你挺正經一個人,沒事也在那瞎胡吹,你吹什麼啊,你想招呼誰……”
他追在他後面,被帶離了人群,帶到了香樟樹梢,陰影之下,沒人的地方,下巴被一把撅住,臉蛋被掐成鼓鼓的形狀。
于皓南低頭俯身,吻了過去。
原來是叫我過來耍流氓。
李若希感到好笑,又覺得他很幼稚,但每次隻要于皓南朝他使個眼色勾勾手指,他總是一往無前,快樂地狂奔而去。
可那都是以前。
于皓南望着靜默的手機。
倆人這段時間跟連體嬰似的在一起那麼久,又驟然分開一個多月,李若希竟然一條信息都沒發來。
手機肯定是壞了。
他順手撥出去一個号碼,那邊瞬間接通。
“喂,喂喂?!”崔淨發一手拿着手機掀開門簾進來,一邊望着于皓南,“于總,您找我?”
于皓南挂斷了電話。
翻開電力通信恢複後發來的種種加急電報,他迅速找到了張吉惟和孫舜香二人的重要來信。
“茂城三地安好,天水封騰沖危。”
孫舜香的電報向來簡潔明了。
封騰沖竟然“危”?
于皓南又拆開了張吉惟的軍用加密電報,二人分管茂城和青山兩地,與天水呈掎角之勢,随時可給與支援。
“丁負傷換帥,封騰沖逃亡而不守,天水已攻占。”
于皓南愣了愣,随即展眉而大樂,揮手喊崔淨發和廖成北來看:“瞅瞅咱們丁總,仗打得着實不錯,竟然把封騰沖從天水打跑了!”
“太好了!”廖成北道,“總說天水和西菻是核彈在射程之内的兩個地方,既然封騰沖已經從天水跑了,那咱們西菻的核威脅就解除了!”
“是啊,丁一翼這人雖然人不咋地吧,但上了戰場确實威武不屈,看這都負傷了,想來戰況非常激烈……”
“不能高興得太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于皓南根本沒把丁一翼負傷當回事,而是喜上眉梢,拿來紙筆,潑墨如有神,回複孫張二人,“立刻起兵支援丁一翼,全力追擊封騰沖,生擒約瑟夫。”
“怎麼還要生擒王子了,以前不都是直接擊斃嗎?”崔淨發看不明白。
“為了拼圖,”廖成北道,“如果說要拿約瑟夫的密鑰火铳,丁一翼就明白這要王子來拼圖了,不如說生擒,不讓丁一翼起疑。”
“主帥果然高明!”
于皓南将密電遞給了崔淨發二人後,想了又想,直接撥打了李若希的手機号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号碼,不在服務區。”
于皓南有些愣住,往常都是他不在服務區,李若希所在的地方不是戰後根據地就是沒有戰争爆發的地方,都有人服務于他,陡然聽到二人倒轉,他還有些不習慣。
又立刻詢問通信兵,到底怎麼回事。
“回禀于總,西菻近來冷嘯轟山,又遇大雨,咱們的信号基站時靈時不靈,還有待修繕!”
于皓南點了點頭,這麼說,還是自己這邊信号有問題。
再後來,他就徹底忘了給夫人打電話這件事了,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西菻核探索和核安全的事業開發中,以及,兼顧首都寬迎的驅敵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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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主帥說他夫人跑了,能行嗎?”張吉惟看着手中這“負傷換帥”四字,春秋筆法,實在有些忐忑。
“你告訴他李若希跑了,他馬上回來找,你信不信?”孫舜香道,“好不容易在西菻打敗了王宇行,占據了核基地,他前腳一走,王宇行後面又去了怎麼辦?!……他爹的,王宇行!這狗比怎麼就不死啊卧槽!”
張吉惟微微皺眉,簡直想捂住耳朵,提起王宇行,孫舜香就開始爆粗口罵髒話了,别看平時多麼倨傲理智又矜貴的人,在提到王宇行死不死的問題上,會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
“于總知道以後一定會薅咱倆的星星……”
“随便他薅!薅多少,我長多少回來,”孫舜香接着對桑紅和許子昕道,“既然主帥有令,咱們立刻支援,明天就去天水,跟李若希丁一翼彙合,一齊追擊封騰沖。”
“是!”桑紅和許子昕自從聽說天水大敗後,就已躍躍欲試。
隻是沒到三天,二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這麼快就抓到了?”
許子昕和桑紅對視一眼。
“參謀長,李總他說……”
“說什麼了?”
“‘從此不用你Aland一兵一卒’。”
說完,将Aland海陸空三栖48路軍令牌,原封不動,還給了孫舜香。
他接過了令牌,有些疑惑:“一個月不見,李少将脾氣見漲,按說大敗天水,丁一翼原有雇傭兵團元氣大傷,應該死絕了,他還哪有底氣去追封騰沖?”
“騰達飛從都铎率兵來援。”
“那也不過三萬人。”
“劉成坊從西菻帶兵逃亡。”
“不過兩萬。”孫舜香對各個陣營、局勢、兵力都有着全面的掌握。
“杜文靜派兵12萬到達天水,都是都铎王朝的親衛兵。”
孫舜香:“……”
“參謀長,丁一翼好像負傷很重,我們待了幾個小時,隻騰達飛跟我們素來有同窗之誼,才出來跟我們說話,李若希表态不用我們一兵一卒,并不出來見面,而那丁一翼……也未曾出現。”
“這不是他的作風,”桑紅道,“我們已經做好了被他痛罵一頓的準備。”
“他是力王,難道還能死了?”孫舜香不屑一顧,“李若希既然如此托大,給兵都不用,最後抓不到封騰沖和約瑟夫,可别怪于總秋後算賬。”
他立刻将桑紅派到青山,原張吉惟把控之地,随即帶着張吉惟,領兵北上,去往首都。
他要會一會老朋友了,曾經栖息在他身旁樹上,與他青梅竹馬,嬉笑打鬧,後來分道揚镳的朋友,索菲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