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哼了一聲,轉身要收拾行李,可他到卧室轉了一圈兒,就自己來時身上穿的襯衫白大褂和牛仔褲帆布鞋,連現在身上穿的暖和毛衣、燙絨褲子和小皮靴,都是王宇行給置辦的。
“幹啥啊,讨論兩句還生氣了。”王宇行跟進來握住他的肩膀,一下沒控制住用力了,方缇嘶的一聲撇過頭瞪他,他立刻松開了手,嘿嘿笑着。
“我不能在這兒待着了,我得回去。”
“回哪兒去?鄉下啊?”王宇行皺了皺眉,“那裡沒有你用武之地,你二哥在那打劫農民呢,可能等着深冬臘月,葉桑和封騰沖沒糧了,要把他們的大軍餓死……”
方缇幹脆也不拿他那兩件衣服了,将手機揣兜裡就走。
“哎,”王宇行攔住了他,“别耍小孩脾氣,你要幹嘛?”
方缇雙手摟住了他的腰,身子貼向他的腹部,仰頭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拿我的禮物,送給你的,放在首都了,我不放心。”
這句話非常好使,王宇行立刻驅車送方缇,先是穿過密林,到了機場,又坐了飛機,前去寬迎。
“咱們不用易容嗎?”方缇問道。
“那裡的人不動咱們,”王宇行道,“防彈衣你穿好了,頭上罩個防毒面具。”
飛機在上空盤旋很久,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尚且安全的地方,艱難落了地。
方缇往下一看,竟四處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眼見着曾經的高樓大廈,有被中途撞斷,也有被當頭轟擊,碎成瓦塊的,不禁心中感歎,不過睡了一周而已,寬迎首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終于到了地方,王宇行一看方缇導引的地址,竟是他之前存放武器的兵器庫,也是賴川崎的地下産業之一,王宇行拿來曾經放過方缇存放的W炮。
“你放心,我這地方誰都檢測不出來,空中信号都是屏蔽的,絕對安全……”
落地後,王宇行看到方缇撒腿就往前跑,去推那兵器庫外面的鐵門,王宇行在後面勸他别着急。
“等會兒,需要一個秘鑰。”
王宇行将方缇扒拉到一邊兒去,對着那生滿鐵鏽的大門,輸入了一串暗号,又推動地下檢測裝備,掏出一個黑色密碼箱,經過一系列複雜運算,才聽那沉重的鐵門發出一聲“吱”響,緩緩向兩邊打開。
方缇看着王宇行這一通操作,就像那日看着王宇行解開敵軍生化研究室具體位置一樣神奇,他忍不住問道:“密碼可以鎖住一切東西嗎?真的好厲害。”
王宇行笑着撫了撫他的頭發:“厲害的不是密碼,是一個好腦子。”
“真好,”方缇道,“雖然我沒有一個好腦子,但有好腦子的你是我的。”
王宇行哈哈笑了起來。
在他的笑聲中,方缇飛快進到裡面去,都來不及開門,而是抓着窗戶欄杆,看到他放着的東西,才松了口氣。
王宇行打開了門,順着方缇奔跑的方向,看到貼面站立的30多個大容量冰櫃。
“我說這段時間電費蹭蹭地漲,原來你凍了東西進來,”王宇行的手放到冰櫃上方,“我能打開嗎?”
“能。”
“……不會一打開就變冰凍人吧?”
“你猜到啦?”方缇歪着頭問。
“這股涼氣襲擊我兩回了,還能不長記性嗎?”王宇行笑着看着他。
“不會。”方缇搖頭。
王宇行雙手一齊用力,推開了這重量不輕又封閉緊實的櫃門,往裡一看,忍不住打趣:“這不鐵盒子酒嗎?”
他拿出一個來,在手裡掂了掂,觸手冰涼,五六斤重,裡面是幹冰凝結的固體,拿着不算輕。
“上回和朱金搵對戰,還有上上回在栾城大學,都用的這個冷嘯。”
“冷嘯,好名字,”王宇行低頭看着它,“一次用幾個,能達到炮轟周圍五公裡的地方。”
“一個。”
“一個?!”王宇行望着這一冰箱厚厚堆疊的冷嘯,以及前後左右,三十多個立式冰櫃。
他愣住了。
都督地宮挖出的核武也不過才30多枚,而眼下他這些冷嘯,能夠凍住半個厄斯。
“都是你的,”方缇看着他,“是送你的禮物。”
王宇行砰的一聲關上了櫃門,歎了口氣,上前想要托住方缇的臉蛋,卻在伸手時,放下了。
手心很冷。
“你不用想回報我什麼,”王宇行抱住他的肩膀,将他叩在自己的懷中,雙手卻在後面張開,不碰到他,也不冰着他,“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不夠……”
“夠,”王宇行執着地看着他,眉目間似有痛楚,“你二哥要是發現你把這個冷嘯給了我,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梁詠雲,現在還在通緝名單上。他不會因為你是他親生弟弟,就對你網開一面的,你那父母也一樣。”
“那我就跑,”方缇看着他,“反正我早晚都是要跟你跑的。”
王宇行無奈地笑了起來,仰頭望天,笑得肩膀顫抖,等到低頭再看向方缇時,雙眼發紅。
“别這樣,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了。”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方缇不懂。
“比你大。”
“那有什麼了?年齡不是問題。”
“大太多。”
“我就喜歡年紀大的。”
“我總覺得愛你像騙你,因為你太小了。”
“我還覺得我騙你呢,”方缇笑道,“我知道你一點都不想談戀愛,是我非要跟你談的。”
“哈哈,”王宇行低頭望着他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談。”
“‘Omega真麻煩’‘誰談戀愛誰腦殘’!這不是你常跟小夢說的話嗎?”
“這小丫頭片子,竟說我壞話!”
倆人在這兵器庫裡待了兩天,外面經常能聽到空鳴聲和炮彈聲,以及戰鬥機滑翔于上空,發出的攝人心魄的投擲聲。
可他們都繞過了這處兵工廠,炸向了别的地盤。
“這裡好像有個防護罩一樣,”方缇指着上空,“繞着咱們炸向别處,為什麼?”
王宇行眼睛定在一處,似乎在思考。
“這裡連一個難民都沒有,封騰沖還是葉桑,竟然繞過去了,為什麼啊?”
“因為……我人品好,”王宇行開始嬉皮笑臉,“也因為這裡連個人都沒有,炸這兒不是浪費炮彈嗎?放心,咱們的武器在這最安全。”
方缇緩緩點了點頭,可是,他知道王宇行沒有說實話。
連真正的居民區和鐵道、醫院,他們都開炸了,沒可能因為王宇行的“人品”繞過這裡。
除非,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都放過了他。
“對了,你聽說了嗎?我二嫂改嫁的事。”
“那誰能不知道嗎?”王宇行忍不住好笑,“于皓南這綠帽子戴的人盡皆知,他也是夠拼的,為了殺了都督,連老婆都能出賣。”
“不是他有意的。”
“那就是無意的,是不是李若希為了完成他的任務,做出的犧牲?”
方缇沉默不語。
“于皓南這人……啧,不怪丁一翼反了。”
“丁一翼……反了?”
“基本算是吧,具體我也不清楚,”王宇行道,“他們反正都沒通知我。”
“我二嫂那也是權宜之計,現在又回我二哥身邊了,不過……說實話,我有些看不懂他們,”方缇歎道,“我二嫂自由度很低,在他丈夫身邊,哪裡都不能走。Alpha可能都這樣,像小狗撒尿畫地盤似的,圈着人不讓走。”
“李若希進能當誘餌,退能當武器,要是我,我也不讓他走,”王宇行有些輕蔑之意,“說實話我看不上,出賣老婆的人都挺沒種的,圈着老婆不讓出去的,也是不夠自信。”
“你是高質量的Alpha,每回我要完成我的任務,隻得跟你分開,你雖然不願意,可也都讓我走了。”方缇摟着他的腰,還像小時候一樣,雙手環抱,“所以我愛你,你很成熟。”
“那當然!他們哪能跟我比,”王宇行吹了一下前額的金發,聳了聳肩,抱住方缇的兩邊耳朵,狠狠地親了親他的頭發,“我可不像小狗撒尿!”
第二天,王宇行起得晚,昨天夜裡耳鬓厮磨,又糾纏了很久,他打算循序漸進,讓方缇慢慢适應他的要求,隻是每到真動刀槍的時候,他打算擴張的時候,方缇一緊張,一繃緊,他就不忍強行了。
“好了好了,就到這裡。”
等到安撫了方缇後,才抱着他睡去。
作為一個超越于皓南的“成熟男人”,不逼迫Omega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是高質量Alpha的表現形式。
等他從浴室出來時,雙手按住方缇的雙肩,将他轉過臉來,卻吓了一跳,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方缇笑道:“像嗎?”
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這個是……是我們那屆的新兵營戰士!”
“啧啧,跟一片雲是一個寝室的,你就認識他,不認識周旋了?”
“周旋?哦對,那個醫療兵,”王宇行想起來了,看着方缇臉上那陌生的臉,語氣一下子低落了,“你要走了?”
“嗯,抱歉,親愛的,我實在做不到置之不理,雖然于總強令我放假休息,但想到那上萬名因我而失去眼球的人……”
“不是因為你!”
“嗯,可以這麼說,我也這麼寬慰自己,但我坐不住,”方缇看着他,“我想你肯定了解,因為我是個以救死扶傷為終身事業的人。”
我可以為你離開A軍,可以跟你亡命天涯,但做一名醫生,是我終身選擇、為之不懈奮鬥的事業。
“我了解,”王宇行連忙點頭,拿出了成熟男人的氣概來,忍不住由衷地歎服,“我感覺你改變了我很多……看法,世上真有你這種傻子存在。”
“你不是最讨厭傻子嗎?”
“除了你,你很可愛,”王宇行歎道,“也很可敬。”
那幾十噸的“冷嘯”,是方缇給他的沉甸甸的“愛”,就像他的父親凱文遜,給他的望空塔。
在這亂世之中,葉桑與兒子和義子會因為核武而大動幹戈,撕破臉皮,倒戈相向,但方缇對自己不會。
肯把這樣的重型武器交到自己手裡,甯願“背叛A軍”,這讓王宇行看着方缇坐着範承毅的車,離開很遠很遠,都忍不住一再追尋,目送。
“下次對敵,要用我的冷嘯。”方缇提醒他道。
“好!”王宇行欣然答應。
方缇坐在車上,一路轉着頭,望着王宇行逐漸變成一個點兒,逐漸消失不見。
要用冷嘯,我聰明帥氣勇敢又不可一世的王子。
千萬,千萬,别用核武,屠害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