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老牌兒軍車,末尾A字頭卻被巧妙地摘下了,神秘而古樸的車身,緩緩駛入水星鸢基地。門口駐守官兵,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人,當即挺胸擡頭,鄭重地行軍禮,送回名牌,開門放行。
白玉林将這年頭已久、由Anger軍車改裝的代步車,停在了離校場不遠處的地下停車場附近,請示後面的人。
“不下去了,興許在這兒就能看到。”方傾透過單面鏡往外看,正是午休時間,戰士們三三倆倆地并肩而行。
“爸爸,那我先下車啦。”方盼盼拎着桶裝飯盒要下車。
“别忘了後車廂裡的東西,”方傾交代道,“你李叔特意讓咱們帶給若希。”
“好!”方盼盼将後車廂包紮好的幾捆泡沫箱拿了出來,似乎很重,他有些左右不平衡,歪歪斜斜地往辦公大樓走去。
“哎呦,來就來呗,還帶東西!你能拿得了嗎?”丁一翼聞訊而至,跑步過來接過方盼盼手裡的泡沫箱。
“除了飯盒,都是你哥的,”方盼盼笑道,“這箱子裡沒你的份兒。”
“我隻要見到我老婆就夠了。”丁一翼親昵地靠過去,親了一口方盼盼的臉頰。
白玉林和方傾同時把目光收回,看向另一邊窗外。
“感覺來了不少小孩,”方傾道,“你看那邊樹下的幾個孩子,不過十五六歲左右。”
“是啊,總統大人,自從範将軍的兒子範承毅考核達标,被破格錄取,各個高校都把校内表現優異、聰明早慧的孩子送過來參與選拔,目前過審的有近百名左右,雖然人不多,但體重輕反應靈活的人更适合做宇航兵,也是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了。”
“那顯不出小葡萄了,”方傾笑了笑,“一時片刻就這麼往外看,恐怕找不着他。”
“可這被稱為‘童子軍’的宇航兵,全員各個都是Alpha,咱們小葡萄還是異類,”白玉林道,“他是唯一一名未成年Omega宇航兵戰士。”
“還是像他爸,”方傾語氣中有些欣慰,“能吃又能跑的,跟個Alpha男孩差不多。”
白玉林笑道:“這會兒不嫌棄他胖了,小時候天天叫他小胖,怕隻長肉,不長個兒。”
“現在還是胖,不知道長沒長個兒,像我難到一米八,最好他身高也像傻大壯。”方傾趴在窗邊兒,一邊打趣自己那小兒子,一邊眼巴巴地往窗外看。
白玉林知道,這回明面上說是送方盼盼來看他丈夫丁一翼,實則是方傾大半年沒看到方缇了,聽說他成功入選宇航兵,忍不住過來看看。
“咱們不如跟着盼盼進裡面去,看看皓南,順便把方缇叫出來啊。”白玉林提議。
“算了,勞師動衆的,皓南也會不高興,”方傾道,“這混小子最讨厭他幹什麼我和他爸還是他爺爺不放心去看了。”
另一邊方盼盼将自己做的愛心便當給了丁一翼,讓他老實去吃,拎着泡沫箱,進到了辦公大樓,去找于皓南。
“盼盼哥。”孫舜香在外面茶水間看到了他。
“香香,”方盼盼朝他揮揮手,“你也在這裡啊。”
“是啊,雖然不是宇航兵,但于總在這兒,作為參謀不得不随行,你是過來……”
“看看翼崽,順便送點兒東西。”方盼盼笑了笑,去推于皓南的門。
“你得先預約才能進,”孫舜香道,“這會兒不知道在裡面幹什麼,如果是航空局會議……”
未等說完,門已經自動開了,于皓南的聲音傳了出來,沒好氣地問他:“你來幹什麼?!”
“我來随便看看,不行啊?不是宇航員,就不能來溜達嗎?小氣!”方盼盼徑直走了進去,“哎呀,你的辦公室好大啊!”
孫舜香聽到空調開啟的聲音,于皓南生在酷寒之地瀛洲,喜寒不喜熱,接近年關,也從不開室内空調,窗戶大敞大開。
果然方盼盼被屋裡的冷風一溜,瞬間阿嚏了一聲。
門關上了,孫舜香再聽不到裡面的聲音。
“小黑崽……”
于皓南煩得把眼睛閉了起來:“告訴你多少回,在外面不要這麼叫我。”
“那……英勇無畏的黑崽。”方盼盼趕緊改口。
“……”于皓南眉心蹙了起來,“到底什麼事。”
“那個,我聽說,翼崽被你停飛了,還扣了6分,就像是古代刑罰在臉上刺字一樣,你在他胳膊上寫了個‘6’。”
“……你從進來到現在,也應該看到别的戰士的袖标,被扣2分4分的,甚至8分10分的,都這麼幹。”
“可是,我覺得翼崽情有可原。”方盼盼雙手捧着下巴,眼神晶亮,認真地對于皓南道。
“哪有什麼可原諒的情由。”
“他是為了在太空中寫我的名字,向我示愛,才被扣分的。”
“……”于皓南常常因為方盼盼太白癡,而被噎得一時語塞。
“我知道你想說,‘行動’很重要,‘職責’很嚴肅,但任務指令既然是在太空中行走,‘做出高難動作’,那翼崽的示愛,也沒有違反相關規定。”
“違不違反,解釋權在我不在你,”于皓南冷漠地看着他。
“隻是演習,”方盼盼據理力争,“如果是正經跟厄斯人對戰,他才不會這樣胡來。”
“我再重複一遍,解釋權在我不在你。”
“讨厭的黑崽,”方盼盼白了他一眼,“你這麼霸道你老婆不說你嗎?”
“我老婆比你懂事。”
“我也沒有無理取鬧啊,黑崽,我從長官那裡聽說,翼崽和若希天賦異禀,都是宇航兵的絕佳人選,可你用這個扣分制直接無限期延長他們的二輪試飛時間,是不是有些過分?”
“過不過分,你無權參與決策,你是誰?”于皓南已經有些壓不住火了,擡眸看向他,“什麼時候輪到文藝兵在我這指手畫腳了?”
方盼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全世界隻有他,對于皓南這臭脾氣見怪不怪,毫不膽怯:“臭黑崽,在我這兒擺上官架子了?别說我是不是文藝兵,就算我是個無名小卒,我想說你就還能說你,怎麼地?!”
“……”
“丁一翼已經那麼不痛快了,遑論若希,我不是讓你對他們兄弟二人網開一面,而是勸你事後留一線,以後好相見。倆人都是最出色的宇航兵戰士,幹嘛因為一點兒小事不讓他們飛,你還有幾個業務能力勝過他們兄弟二人的戰士?”
“……”
“說話呀,小黑崽,氣呼呼地看我幹嘛?”方盼盼道,“你以為我就沒有你的把柄嗎?”
于皓南沉默不語,每次他跟方盼盼的對戰都以他氣個半死翻個白眼告終,他似乎總是赢不過他這個哥哥。
方盼盼已經從自己手提精緻的小包裡,撈出了一個手機來,清了清喉嚨,一個電話打了出去。
“喂,爺爺,是我,我是盼盼呀,”方盼盼柔聲道,“我在黑崽這裡呢,嗯,他什麼都好,就是啊……他欺負楊家小崽,口頭恐吓人家。”
于皓南站了起來。
“要讓他下戶口,還要120救護車把他拉走,更要他下地獄,您說為什麼啊,還不是因為若希拈酸吃醋,怕新兵王搶了他的……”
于皓南上前一步,伸手從下至上彈了一下他的手機,那紅色的小手機立刻抛物線似的起飛,掉落到了于皓南的手心裡。
他低頭一看,電話根本沒打通,方盼盼是在詐他,此刻在他對面抱着肚子,已經開心地笑了起來。
“……”于皓南氣得幾乎想把他的手機捏碎,隻得閉着眼睛說,“你回去,丁一翼下一輪上機。”
“這還差不多,讨厭的黑崽,非要哥哥吓唬你,你才肯聽話,”方盼盼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伸手拿過自己的手機,拍了拍地上摞着的泡沫箱,“這是我爸,也是你嶽父給若希的東西,趕緊回去蒸了吃,現在還是活的,這是他最愛的東西。另外,你們結婚三年,是不是也該跟他回去過一次年了?上次若希往家打電話,說今年還是不能回去。”
方盼盼已經走了,于皓南怔怔地瞅着地上的泡沫箱。
對于方盼盼這跟他羁絆最深、傷他最重、總是給他使絆子的Omega來說,他更奇怪的是方盼盼剛剛說的話。
“現在還是活的,這是他最愛的東西。”
于皓南踢了一腳地上的泡沫箱,過來用短刀将蓋子打開,低頭一看,是幾隻被五花大綁正在吐泡泡的松葉蟹。
他有些奇怪,李若希不是跟自己一樣,最喜歡吃卷餅和大肘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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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希經過了一片松樹林裡,驚起一陣偷摸抽煙的Alpha男青年。
他定睛一看,這些新兵蛋子的臉龐比新一屆新兵營戰士還要稚嫩,他當即拍着大腿指着他們:“噢!原來你們就是童子雞!”
“……是兵不是雞,我們是童子軍,”為首的那人笑了笑,趕緊把煙熄滅,立正後行軍禮,“參見李少将!”
“免禮了,”李若希笑了笑,不過卻瞬間正色道,“抽煙長不高,你們都還未成年,怎麼能聚在林子裡抽煙,不說傷害你們的身體,也是違反軍紀啊。”
“我們再不敢了!”
“向您保證!”
刷拉拉十幾人都并排站成一個隊伍,朝他一起鞠躬行禮。
“我們戒煙了!”
“絕對絕對不抽了!”
李若希抱着手臂看着他們,忍不住微笑,其實要不是有煙味兒,他也不會過來,這段時間心情煩悶,一手煙是抽不到,不得不過來吸一吸二手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