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回到了駐皓南島軍大營裡，進入中級将領辦公間，開始了他一天的緊張工作。

皓南島沒有“繭”的庇護了，無法做到空中有效攔截，這就需要在短時間内将皓南島最重要的軍械武器，都挪到厄斯人不會空降的地方。比如山澗、河流、峭壁、懸崖等等，但這些地方雖然不好落飛行器，也是人力難以翻越和到達的地方，何況，還要将大批軍資軍械武器，都挪到這裡。

艾蘭作為皓南島駐守将軍，雖然信誓旦旦向于總以及各個軍隊首領保證，皓南島會出色完成防禦工作，但于皓南作為特調隊指揮官，還是在會議結束後，第一時間來到了這裡，協助艾蘭進行統籌安排。

四個多小時的監督工作中，當屬下請示新一批出爐的冷氮槍要如何安置時，他望着顯示屏中東南西北四個角整齊羅列的鋼合金打造的武器儲存倉房，忽然，叫停了他們的工作。

“今天先停下，也許上面決策有變。”

士兵們有些愣怔，因為近一段時間對于皓南島防備計劃來說，都是要求“抓緊時間趕快辦”的，鮮少停工。但于皓南作為指揮官已經這麼說了，他們便都叫停了搬運工作。

于皓南對父親方傾和于浩海的行動進行了一下預判。

巴爾幹竟然拒絕了繭攔截的計劃，那麼說，如果硬要去當地搞建設，沖突在所難免，那邊首領勞倫斯要的三具屍體，恐怕一個都提供不了，總不至于厄斯人還沒來，就先開始内戰。

雖然他覺得巴爾幹這一戰早就該打了，君主國和附屬國的地位要擺正，但父親們的顧慮顯然很重，仍然認為現在不是挑起内戰的好時機。

他又在這裡忙了一些别的公務，直到暮色沉沉，外面逐漸天黑一片，艾蘭領着李若希敲門進來，他的目光才怔怔地停滞在李若希的身上，足足過了三秒，才笑着連忙起身。

他忘了。

忘了李若希這個人，被他從新兵營裡帶出來了。

“你看我說什麼了，”李若希根本不意外，對艾蘭道，“早把我忘腦後去了。”

艾蘭看着于皓南啧啧搖頭：“這可不行啊，把人撂家裡去就不管了？你再忙也得有個打招呼的時間。”

“是是，抱歉。”于皓南笑了笑，走到對面去，握着李若希的手，輕輕攥了攥。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有事叫我。”艾蘭笑着轉身關上了門，去到了樓上。

李若希轉圈看了看他這辦公環境，足有40平的辦公室裡，電腦打印機通訊器電話書架，以及牆上貼着的皓南島地圖。

“好大的辦公間，這是你的專屬辦公室嗎？”

“我爸來皓南島時就在這辦公，”于皓南道，“蘭叔的在樓上，他沒用過這裡，我來的時候就給我安排在這了。”

李若希推開了裡間，看到的是潔白的瓷磚地和水池以及一排排聳入天花闆的巨型白色藥櫃，裡面整齊排列了各種抽屜，抽屜上貼着标簽，上面有各種藥名。

“這裡面竟然是一個診療室？”他很意外，“總統在裡面治病救人？”

“我爸給造的一個醫藥房，想的是總統可以在裡面做實驗，他在外面辦公，”于皓南道，“不過那時候總統都跟他離婚了，他這是一廂情願。”

李若希噗呲一聲笑了，見他一直站着，跟着自己介紹，說道：“我看我的，你繼續忙吧，我不出聲。”

于皓南有些呆地站那兒看他：“沒生氣啊？”

“生什麼氣，”李若希道，“忘幾個小時還算個事？都忘過一整年。”

說着擡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又給他按回了辦公椅上。

于皓南笑了，李若希有很大的一個優點，就是一點兒也不小肚雞腸，不會跟他鬧脾氣。有時他都覺得自己挺過分的，比如晾在新兵營一年，不聞不問，比如過年的時候忽然把他撂在瀛洲，自己跑去解救盼盼，比如跟父親開完了會，他心情不大愉快，轉身就來辦公，一秒都沒有想起李若希來。

可每次李若希聽明白是怎麼回事，或者問都不問，連解釋都不用給，就翻過去了，很大氣，也很灑脫。

“皓南啊。”

“嗯？”

李若希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兒後，坐到了于皓南斜後方的沙發上。

“咱們家裡的家具太少了，我梁爸進去都得躺地上，我能填點兒沙發桌椅嗎？”

“當然可以，那是你的家，”于皓南從兜裡掏錢包，“你想往裡填什麼都行，就是地方不太大，恐怕不夠你施展……”

“不用了，”李若希走過來按住他的錢包，“既然是我們的家，那還分什麼你的和我的，軟裝讓我來置辦。”

“你還有錢嗎？”于皓南想到他那被自己完全刷空了的一千多億。

“有啊，從進軍隊到現在咱們可沒少攢，”李若希道，“你上了三星以後月薪都五萬了，你知道嗎？”

于皓南搖了搖頭，他的工資卡上交給李若希以後根本想都不想。

“唉，雖然本無星少将月薪還是6000多一點，但在新兵營兩年，買個沙發和茶幾，還是勉強可以滴~”

于皓南聽了這話隻笑了笑，繼續忙他的公務，偶爾瞥後面一眼，看到李若希仰躺在沙發上，打了個滾兒，拿着手機在那網上購物，認真挑選軟裝家具的樣子，無端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很少跟人建立這種親密關系，和盼盼曾經是必須要互相倚靠，相依為命，但倆人自從長大了，離開了瀛洲以後，他就沒有再和誰能走到一起去的可能，别人覺得他太傲，他則嫌别人太煩。

通訊電話自駐地軍大營處響了起來，接通後，李若希瞟了一眼，竟是張吉惟。

“于總，向您請示三件事，”張吉惟言簡意赅，“第一，作戰單位防禦原則；第二，主防線之前，前哨線安置位置；第三，高地防守卡位線，請您過目。”

于皓南嗯了一聲，翻看他傳過來的文件，開始一一作答：“駐地防守所有梯隊，仍然采用三三制，從團級到班級。這樣以點帶面，一個師有三個團，一個團有三個營，一個營有三個連，一個連有三個排，一個排有三個班。這樣進行防禦的時候，兩個頂上，一個做後備。”

“于總，看我！”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進入耳目，孫舜香舉着手進入了視頻畫面中。

“也就是說一個師的防線上一般放兩個團防守，一個團在後方作預備隊，是不是呀？那一個師有81個排，真正在前沿陣地防守的隻有16個排，其他的部隊，我猜要麼是在後面的位置提供交叉火力支援，要麼就是作為預備隊部署在第二線和第三線。随時參與支援，提供火力，誰都不能自認是預備隊，絲毫不能放松警惕是吧？”

李若希往屏幕裡看去，有些意外。

可顯然意外的不止他一個人。

“……張軍長，給我解釋。”于皓南道。

“哦，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們不是在駐地部署安防線嗎？有個區域是羲族教堂，不準我們進去安插織網天線，還是這位孫、孫同學，給我們拿到了通關密令，才讓我們進去了。”

“這種小事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勞煩他？”

“為什麼不能找我，我是軍校在讀大學生，理應向國家散發我的光和熱。”孫舜香抱着手臂，望着鏡頭裡的于皓南。

“既然是大學生，就去讀你的書去，别來瞎摻和。”

“我是瞎摻和嗎？你敢說我剛剛跟你講的‘作戰單位防禦原則’，有一點錯誤嗎？”

“……”于皓南對張吉惟道，“你小心被竊聽。”

張吉惟：“沒有，沒有……”

“沒有！我還敢竊聽你們嗎？！你已經喂我吃過竊聽器了！”孫舜香氣得臉色發紅，“以後我都不竊聽你們了，行了吧？！小氣鬼！”

于皓南微微閉了閉眼睛，真是耳膜疼，他當孫舜香是透明人，繼續解答張吉惟另外兩個問題，孫舜香仍舊見縫插針發表他的意見，不過好在他的說法也沒有錯處，于皓南便不再跟他拌嘴，隻是當沒聽到、沒看到他。

“沒事我挂了。”

“是，于總，我們這邊都已經清楚了，您忙……”

“等會兒！”孫舜香卻伸手暫停，“不讓我竊聽，那請問你身後90度角沙發上的那位長腿先生，是怎麼回事？他就可以大大方方聽了？”

李若希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暴露在了鏡頭中，他為了躲着不被看到，身子已經往右邊蹿了很遠，但無奈腿太長了，半條小腿耷拉在沙發外側，竟然就被孫舜香看到了。

他趕緊把腿挪開，可孫舜香不依不饒：“竟敢跑？！”

“他是我家屬，我的私事用得着你管？”于皓南道，“你再敢幹涉我軍長日常辦公，小心我軍法處置你，你個在校大學生在外面晃蕩，學校不管？張吉惟！”

“是！”張吉惟連忙應聲，推了推孫舜香，讓他見好就收，可孫舜香仍舊不死心地往鏡頭裡看，竟然直接喊了出來。

“大漂亮，你見不得人嗎？躲躲藏藏算什麼英雄好漢？”

“誰躲了？”李若希一閃身，向左邊沙發斜靠，出現在了鏡頭中，“我是出來執行公務的，你也無權幹涉我。”

“好哇，你們兩個，國家興亡，緊急時刻……”

張吉惟連忙把電話挂了。

李若希皺起了眉心：“他怎麼在那兒？”

“想要加入我的隊伍，航天局現在他進不去了，”于皓南道，“又去軍大營了，找不到我，天天騷擾我的軍長。”

“可張吉惟看起來并不覺得是騷擾。”

“老張這人，那是非常容易被美色攻破的，别人看在孫叔的面上，也不會驅趕他，”于皓南有些無語，“這人去哪兒都暢通無阻，還有他爸和我爸兩張牌，随他打。”

李若希聽了心裡不大舒服，原來孫舜香已經纏了很久了，他是就想進入Aland軍隊嗎？

從小到大，孫舜香都傲得很，隻有Alpha追着他跑，還很少見他在于皓南面前這樣吃癟過。

“他是單純的就想進入你的軍隊嗎？”李若希沒忍住，問了出來，“還是……他喜歡你。”

“那我就不知道了，”于皓南低頭翻看張吉惟傳過來的資料，“喜歡我也沒什麼奇怪的。”

李若希倏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後背，看了很久。

可于皓南不當回事，很認真地看着手上的文件，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偶爾用筆做個記号。

李若希便沒有再問。

一年半的時間，他在新兵營裡，對外面的戰事幾乎一無所知，完全脫節，但孫舜香卻說得頭頭是道，顯然跟戰勢、戰況緊密結合，于皓南雖然不理他，可也沒有打斷他，聽取了他的意見。

他為什麼沒有吸納孫舜香進入軍隊，是還在考驗期嗎？會不會自己還在新兵營裡傻等着，孫舜香已經能夠入隊立功了？

他沒有再問，隻是心裡有些揮之不去的失落。

于皓南的确公務繁忙，李若希從下午四點直接待到了晚上九點多，于皓南都通訊不斷，不但回答他需要部署的駐地和皓南島相關問題，偶爾艾蘭會打來内線，還要解答航空局時不時發來的問詢。

“電話說。”

于皓南打開了免提，進入的聲音讓李若希聽來尤為熟悉，可也已經是一年半都沒有聽過了。

“于總，現把衛星勘探預期繪制圖，發你确認。”彭羽瓊平淡無波瀾的聲音響起。

電腦屏幕上很快出現了數百個錨點，它們以點為支撐，逐漸連成了線，成為了網罩的狀态，分布在了浩瀚的宇宙星空上。

于皓南站起身來，仰頭看了好一會兒，說道：“衛星隐身技術主要是通過盡量減少目标本身對雷達、紅外及其它光、電、聲探測系統的顯示特征來達到低可探測危險飛行器接近的目的，可現在我覺得這支點有點多，看起來像是憑空打造了一個‘銀河’。”

彭羽瓊回答道：“太過顯眼了是吧，不過這樣分布下來是密不透風的狀态，任何飛行器都躲不過線段鍊接的洞。”

“我們的目的不是密不透風，因為對方的飛行器所載人群也絕不是一兩個，”于皓南道，“假設是168*246階段乘積，看下效果。”

彭羽瓊道：“稍等。”

很快的，屏幕中的錨點位置發生了變化，出現了散亂的不規則的排布。

于皓南道：“繭房衛星雷達隐身的核心目的，是降低目标雷達散射截面。越虛空，越邊緣，在衛星雷達隐身後越能主要集中在衛星外形、吸波材料、波散射材料的功能上。再完善。”

彭羽瓊在那邊又開始操控起來，李若希冷眼旁觀，他們是頭腦意識絕對在同一維度的高智商人群，首先這個實現衛星雷達隐身的意思，他就聽不明白，模模糊糊，感覺他們是在校正繭房的分布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