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葳蕤眼中閃爍着壓抑已久的悲憤:“更甚者,吳登仗着權勢,僞造證據,将罪名推诿給當年竭力抗洪救災的浔陽知府虞江聞,緻使忠臣蒙受不白之冤,身陷囹圄,枉斷性命!虞知府為保一方百姓,心力交瘁,然其名節終被污蔑,屍骨未寒,冤屈猶在。”
“微臣懇請皇上,為浔陽百姓讨回公道,為虞知府昭雪冤屈!”
話音剛落,吳登臉色驟變,像是被火灼着了似的,原本醉醺醺癱坐在椅子上的人,頓時如彈簧般跳了起來。他臉漲得通紅,指着方葳蕤怒罵道:“你!你胡說八道!浔陽的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當年明明是查得清清楚楚,蓋棺定論的事!你這小賤人,竟敢來這裡誣告本官!簡直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方葳蕤卻絲毫不為所動,她擡起頭,眼神冷如寒星,直視着吳登,目光沉穩堅定,絲毫不避不讓。“既然承恩公如此笃信自己清白,又何必這般失态呢?”她聲音清冷,帶着一絲嘲諷,“真的成不了假的,假的成不了真。您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倒更像是做賊心虛呢。”
“你!放屁!”吳登氣得手直哆嗦,完全失去了官員應有的體面,口不擇言地大聲嚷道:“小爺我有什麼好心虛的!我隻是氣不過看皇上和朝臣們都被你這無恥賤人騙了,耍得團團轉!”
方葳蕤微微垂下眼睑,冷笑一聲,聲音裡帶着淡淡的譏诮,“承恩公若真問心無愧,又何必在這裡搬弄是非、辱罵他人?等舊案查完,自然一切水落石出。莫非這是在京城,不是在浔陽,不是你吳家一手遮天的地方,承恩公便怕了?”
她的話字字如刀,直戳吳登的痛處,吳登一時氣得臉色青白,舌頭打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雙拳緊握,胸口劇烈起伏,嘴唇哆嗦,卻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辯駁,眼底卻閃過一瞬的心虛。
趙煜的目光微微一凝,輕輕叩了叩龍椅扶手,似乎在思索什麼,而大殿内的氣氛卻變得更加緊張。
不少臣子也在心中嘀咕,按照吳登的纨绔作派,和當年吳家在江南的權勢,若是找個倒黴的替罪羊頂鍋,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畢竟是那麼多年前的舊案了,當年身為知府的虞家都無能為力,如今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官便能夠告倒吳家嗎?
吳二聽了方葳蕤的話,心中也是一驚。浔陽舊案早已塵封多年,當年那個虞知府一家幾乎都死絕了,哪裡想到今日竟會被人揭開。
吳二默默地掃視了四周的朝臣和皇上的神情,心中權衡着利弊。登聞鼓已然敲響,今日又是在朝堂之上,皇上必然會重視此事,若此刻吳登繼續失控下去,反倒容易引起朝臣的懷疑和皇上的不悅,難免授人以柄,反而對吳家不利。思及此,吳二不由得在心中歎息一聲:三弟終究是沉不住氣。
他暗自搖頭,側身瞥了一眼吳登,見他臉紅脖子粗,額上青筋暴起,氣得雙拳緊握,情緒已經徹底失控。那張憤怒而扭曲的臉反倒讓在座的朝臣們生出疑慮的目光,有幾位眼神中閃過不加掩飾的鄙夷,甚至低聲竊竊私語起來。吳二心中苦笑:到底都是吳家人,同氣連枝,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三弟落入困境而不管。
吳二在整理了一下衣擺,緩緩站起身,臉上帶着一絲不卑不亢的笑意,朝着上首的趙煜拱了拱手,朗聲道:“啟禀皇上,三弟性情直爽,向來直言不諱,此番突然遭到無端誣告,難免心中委屈激動,還請皇上見諒。我吳家行得正,做得直,浔陽一案當年已查得清清楚楚,罪責分明,沒有任何疑點。我吳家不懼重提舊案,若是皇上要再查一遍,我們吳家自會坦然面對。”
說到此處,吳二頓了頓,目光轉向方葳蕤,聲音微微一沉,帶着幾分疑問和探究:“隻是——這位方姑娘,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當年的虞知府申冤,但就微臣所知,當年虞知府入獄後不久便病故獄中,家中也僅餘一孤女和女婿。可惜不久後他們二人也先後亡故,虞家幾乎無一幸存。”
吳二稍稍垂下眼簾,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繼續道:“不知方姑娘與虞知府究竟是何關系?此番出面為虞知府申冤,究竟是真心為逝者昭雪,還是另有所圖?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葳蕤心中一緊,暗暗罵道這吳家果然不是隻出吳登那樣的蠢貨。吳二這一番話字字如鈎,句句帶刺,表面上看似為吳登開脫,實則分明是在暗暗牽扯,将她今日的舉動推向結黨營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