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位而謀其政吧,你我科考多年立于此地,不就是為了天下承平麼。若真有冤屈還是得好好審問清楚,以撫慰民心。”
“是啊,若是百姓敲鼓,先得受十個大闆呢,估計是真有冤屈,不然又何苦吃這個苦。”
禦座之下,官員們的小聲交談聲此起彼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同的情緒和想法。
趙煜對着方聞比了個手勢,立馬有小太監從殿中跑出,打探登聞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一盞茶時分,便有小太監進來回報。
“皇上,敲響登聞鼓的是個女子。”
小太監話音未落,吳登嘴角便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竊笑,“哎呦,還真是個小娘子,該不會真是狀告自家官人發達了便成了白眼狼,忘恩負義了吧。”
信陽伯也跟着附和道:“也不一定呢,說不定是個忠貞的孝女賢婦,為了自家夫君的冤屈而挺身而出,也并非沒有可能。”
座下,一名出身寒門的官員鼓起勇氣,弱弱地發聲:“平民百姓如果真有了冤屈,求告無門,确實不容易。這女子既然敢敲響登聞鼓,指不定是真有什麼難以言說的冤屈……”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便被鎮遠公粗暴地打斷:“哼,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為了點小情小愛就鬧得朝臣們都不得安生,真是豈有此理。皇上仁慈,将敲登聞鼓的舊例從一百個大闆改成十個大闆,依我看還是太過優待了。就該狠狠打上一頓,省的這些人在家種地都不老實,還妄想來朝堂上搗亂。”
“呃——”小太監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尴尬的神色。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女子自稱是宮中九品女官,未曾受過十個大闆。登聞鼓處的侍衛也已經提前驗過了,确鑿無疑。”
“什麼?女官?”
趙煜冷淡的目光落在了正梗着脖子,似乎又要發表一段”高論“的鎮遠公頭上,“鎮遠公,列位臣工都在,這可不是你家中的後花園。
鎮遠公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臉上的嚣張氣焰瞬間熄滅,仿佛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他張開的嘴巴緩緩合上,眼神閃爍不定,最終隻能低下頭,蔫了下去,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整個大殿内,也因為趙煜的這一聲質問,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趙煜這才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有力:“無論是誰,無論什麼身份,也無論冤屈大小,人有窮冤則撾鼓以求昭雪。朝臣也當恪盡職守,公車上表其奏,以達天聽。而非獨享高堂之尊,唯念己身之安逸,置黎民百姓之疾苦于不顧。”
崔大人早就坐不住了,此刻聽到趙煜發話,立刻起身,拱手道:“聖上所言甚是!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百姓之冤屈,即天地之鳴冤;百姓之疾苦,即國家之隐憂。吾輩身為朝臣,自當以民為本,以國為重,勤政愛民,方不負聖上之厚望,不負百姓之期盼。”
大理寺卿文堅也緊随其後,語氣堅定:“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登聞鼓既響,還當速速将申冤之人,恭請入殿,細聽其冤情細節,以便三司迅速着手,公正審理此案。唯有如此,方能彰顯朝廷之公正,安百姓之心。”
趙煜微微點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贊許:“崔愛卿和文愛卿所言極是。今日是中秋宴,正好列位朝臣都在場,便直接将申冤者請入殿上吧。中秋佳節,乃團圓象征。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家國一體,百姓之樂,即國家之樂;百姓之安,即國家之安。早日使冤情得以昭雪,百姓之心得以安定,方能彰顯朝廷之公正,亦不負這佳節團圓之意。”
方聞親自出了正殿,步伐匆匆,接引申冤者上殿,随着他一步步走近被侍衛們小心翼翼圍在中心的倩影,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越走近,這種感覺就越強烈,直到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低呼:“你……方娘子……你不是……”
不是該在昭美人身邊伺候着嗎,怎會……怎會跑到宮門外敲響了登聞鼓?
方葳蕤的神色卻異常冷淡,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她微微欠身,聲音清冷而堅定:
“微臣方葳蕤,身懷冤情,欲訴無門。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敲響登聞鼓,欲以此上達天聽,狀告于禦階之前。懇請聖上明察秋毫,為微臣做主,斷冤情,還民願,辨是非,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