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趕了一天的路,到了日落時分,一行人找了個胡楊林邊避風的石頭山丘,作為今夜歇息之處。
放好了馬,升起了火,吹着曠野風沙對付完了晚飯,東方問淵的臉色卻還不見好轉。
林妍靜或許是被東方問淵訓怕了,這一兩日一直沒太敢往他這裡湊,她又看不慣紀煌音,此時便隔了他們遠遠的,自己和韓少磊坐在火堆的另一旁,裹了厚毯子和他一起靠在石頭上,一邊烤火一邊小聲地聊天。
執言趕路累了,抱着劍在一旁的石壁上閉眼休息,氣息平穩,似乎已經睡着。
隻有東方問淵獨自一個人坐在火堆的另一側,冷臉盯着火光沉默不語。
紀煌音從馬上的行李中取了件披風給自己裹上,回來看到這幅場景,便悄悄湊到東方問淵身邊,小心笑道:“東方公子似乎臉色不太好,是趕路疲憊了嗎?”
東方問淵感覺到她坐過來,卻沒有轉頭看她,仍舊盯着火光不鹹不淡地道:“有勞紀閣主挂心,尚好。”
紀煌音偷笑了一聲,盯着他微抿的嘴角故意問:“真的嗎?可是我看你不像尚好的樣子。”
東方問淵依舊冷淡:“哦?何以見得?”
紀煌音看了眼對面那兩位親親熱熱的小男女,心想是時候給他指點一二了,便委婉着點他:“你啊,不要老是把情緒憋在心裡,你要多表示才對。你這麼一徑憋着,别人如何能知道你怎麼想的呢?”
聽完她的話,東方問淵終于淡淡看了她一眼,但沒有說話。
見他有了點反應,紀煌音趕緊再接再厲:“雖然人與人之間有心照不宣一說,但是更多時候還是要靠說話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意願。比方說,這男女之間,一般情況下,女子就更喜歡男子多說些對她好的話、多明顯地為她做些事,總之就是要更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委婉的文字也要多含些情意,不然為什麼會有情詩一說呢?”
紀煌音說這些,是想含蓄地讓東方問淵不要總是冷着臉對林妍靜,應該要多學習韓少磊。隻是那兩人正在對面,她便不好說得太直白,隻能七繞八繞地勸東方問淵趕緊行動,又想起他書房裡的詩,便胡亂編湊着理由往這上頭靠。
提到了情詩一節,紀煌音正想順着話題讓他把自己偷偷寫的詩拿出來,勇敢送出去,不要老是藏着掖着。
誰知她話還沒出口,東方問淵已微側了臉看向她:“所以,你更喜歡直白表達心意的人?”
“啊?”
紀煌音不料他會突然将問題指向自己,轉念一想,認為他這應該是在征求同為女子的意見,當即肯定道:“當然了!女孩子看到别人對她溫柔體貼,總是容易被打動的嘛。”
你要是學得韓少磊三分外顯的溫柔,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若不是韓少磊和林妍靜還在對面,這話紀煌音便直接說了。不過東方問淵聰明得很,她覺得她已經提醒得相當到位了,他肯定會明白。
誰知事情出乎祖師大人的意料,東方問淵聽了她這話,反而神色更冷了,皺起的眉間隐隐還有一絲怒氣。他當即把頭一轉,閉上了眼睛入定調息,再不理紀煌音。
紀煌音一下傻在當場。
這、這是怎麼了?到底說錯什麼了又惹得他不高興?
紀煌音試着叫了他兩聲,然而東方問淵就像聽不見似的,動也不動。
祖師大人洩了氣,往身後的石頭上一靠,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男人心真是海底針,還以為這事很簡單,結果她活了兩輩子也搞不定東方問淵的情之一事。她忽然就深刻理解了為什麼烏苑這種地方會賺得到錢,感情上的彎彎繞繞還真不一定是活得久就看得明白,這時候她倒也很願意花錢去找情慧仙子問個明白呢。
靠在石頭上,紀煌音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對面的林妍靜早就裹着毯子睡着了,而韓少磊抱着嘯風劍守在她邊上,也閉眼入睡了。
火光明滅,星芒低垂,曠野中隻有夜風吹拂胡楊樹梢的聲音。
東方問淵在這樣的寂靜裡聽到身後之人淺而平穩的呼吸,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回頭,看着火光映照下紀煌音恬靜的睡顔,忍了許久,還是過去為她将散開的披風輕輕掖好。
第二日清早,一行人還是繼續往涼州城出發。
經過昨天晚上的談話後,東方問淵的臉色更加冷淡了。
一向自認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玄音祖師閣主大人,頭一回把别人越勸越生氣。她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術業有專攻。開導别人感情的事她是做不來了,還是交給情慧仙子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