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查問已畢,紀煌音轉而問道:“叫你打聽的事可清楚了?”
那知事答道:“閣主吩咐打聽漕運一事已經辦妥,除了之前呈報中所說的青龍、洪武兩幫的情況外,按閣主的要求,又篩選了些小的漕幫可供收管,其中以江家會的情況最為符合。這江家會組織簡單,人員不多,卻能在這一條水道上存活幾十年。它的漕運路線雖沒有青龍洪武兩幫那樣涉及甚廣,但勝在路線夠長。南下洞庭,北上都城,再往北去,甚至能将貨物運到涼州一帶。”
紀煌音眉間一動:“涼州?一個小小的漕幫竟能去得這樣遠?”
“正是。這江家會的祖上是從涼州遷過來的,來此之後,因幾次偶然探親便做起了往來販貨的生意,後來才漸漸發展成一個小漕幫。要說它是漕幫也不盡然,它其實水陸都做得買賣。江家水路北上後,在陸路上也有專門的路線,這才去得了涼州。他們路程長,往來運送的又都是些陶瓷、茶葉、珠寶、香料等物,并不販運糧食,因此也就礙不着青龍玄武兩幫的事,才能在夾縫裡生存下來。”
紀煌音滿意道:“南北水陸都通,又能去得涼州,确實很符合我開的條件。”
涼州是上輩子紀煌音非常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非常重視的地方,因此一百多年間,即便玄音暗網如何削減調整,涼州也從來遵照她這個祖師的遺訓,輕易不動。現今涼州暗樁是玄音閣中最遠的一個治點,要是能配合上漕運陸運,實在是大有裨益。
見閣主神色欣慰,何求的知事心中暗喜。身為暗網一員,他自然清楚涼州的重要性,所以特意挑了這個江家會出來,果然讓閣主十分滿意。
“隻是……”知事略有停頓。
“難以收編?”
紀煌音一眼便看出他的為難,了然道:“一條走了幾十年的發财路子,人員簡單穩定又沒有什麼大威脅,換了我是江家會的家主,也不想将此産業拱手讓人。”
知事道:“閣主英明,這江家會成立以來,被不少人打過主意,連青龍洪武都一直想收編了它,但江家會卻态度強硬,從來不肯松口。也是它收益不大,才沒有被人強行占據,這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紀煌音道:“江家會航運路線長遠而單一,販運的貨物也不會收益太高,比起青龍玄武兩幫南稻北麥的漕運買賣,江家會于他二位而言确實算得上是雞肋。”
她頓了一頓,雙眼微眯:“不過于别人是雞肋,于我們卻是切要。你再去查查江家會,這次重點查探江家主人的狀況,隻要是人就有破綻和欲望,能給出他想要的,他就能給我們想要的。”
知事領命:“是,謹遵閣主吩咐。”
交待完漕運之事後,紀煌音自回了客棧。芄蘭卻不與她同行,轉而住在了何求附近的客棧中,并不公開露面,以便在暗處幫閣主處理突發事務。
第二日就是二月十五英傑會,紀煌音早起收拾了一番,将自己打扮得看上去既重視大會又不過分搶風頭,然後揣着請柬出了門。
英傑會在一處依山傍水的莊園中舉辦。
說起來,這英傑會雖是江湖豪俠的大會,卻并非由哪個門派發起,而是由江南首富石山一力承辦。畢竟準備場地、布置陳設、宴請諸俠,哪一項不是費時費力費錢?江湖俠客也是要吃飯的,除了石山錢多得花不完之外,沒有門派願意長期幹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
這石山乃一介富商,并非習武之人,卻非常向往江湖俠氣。他十數年來舉辦英傑會,年年不休。奇怪的是他自己從不出席大會,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隻願花錢讓大俠們在自己的園子裡打打鬧鬧,美其名曰助益江湖各派切磋武藝聯絡感情,自己卻隐于幕後,從不露面也不參與武林中事。
不過就沖石山願意為大會流水似地花錢這一點,江湖中叫得上号的人物都感念他的誠意與大義。他露不露面無甚要緊,衆人隻要收到請柬,每年都給他面子前來參加。
于是漸漸地,英傑會越辦越有名氣,簡直是個江湖試金場,各門派都以收到請柬為榮,那些初入江湖的少俠們也都想來英傑會一展拳腳,打出點名堂來。
不過像紀煌音這樣的江湖組織首領,對比武切磋就沒什麼興趣了,來這更多是為了混點人脈,多點路子。尤其玄音閣做的是消息買賣,更需要這樣人多的場合來鞏固交際、收集信息。
紀煌音在門口遞交過請柬後,一位穿着繡有‘石’字衣服的侍從上來為她帶路。
進了園子,隻見内裡景色秀麗,盡得江南園林婉約之美,看得人目不暇接。
侍從領着紀煌音過了幾個遊廊,便到了裡頭英傑會的主場。這一處場地開闊,當中搭了一個大擂台,台下場地的正中設有幾個主座,左右兩側是一張張坐席,其餘空處則是站台,一色布置陳設都很講究。侍從引着她來到左側坐席的一排靠前位置後,便躬身退去。
這時會場上已來了許多人,或坐或立,或飲茶談笑,或互相問候。
紀煌音理衣入座,見桌上已備好瓜果茶點,才倒了一杯茶解渴,邊上一個女聲就叫起來:“哎呀!這不是玄音閣的紀妹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