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天氣總是暖寒不定,太陽才把枝桠照暖,忽而一場倒春寒又吹得天地蕭瑟。紀煌音等人自都城坐船出發,一連經了幾日寒江夜雨才抵達揚州城。所幸到達時,二月的春風也順勢吹到了柳色新新的瘦西湖,四處一片春光燦爛。
陽光明媚,又加上各派人士來此參加英傑會,揚州城裡正是熱鬧得緊。
揚州自古以來都是航運的大關節,最不缺做水上生意的人。來之前紀煌音已令暗樁彙報過此處漕幫的情況,得知揚州城中現有兩個大幫管着這一道的水路輸運,一曰青龍幫,一曰洪武幫。早年間這兩派本是一家,後來子承父業,卻是兩子相争,才漸漸分立開來。這兩幫實力相當又彼此掣肘,幾十年來雖小鬥不斷,大體上倒也相安無事。
紀煌音一路過來,着意留神着各個碼頭的情況,發現這兩幫治下的碼頭也算得上是有規有矩,不過因為水上霸王當久了,就有些店大欺客的習氣出來,又會看人下菜碟。若見來托運貨物的主家是個軟綿性子,便愛生出些刁難的事,或是暗中提價,或是輕視怠慢。那些小商人或是平頭百姓,想要運些東西,也不愛找這兩個漕幫,反而愛找偏路子的小漕幫,隻是這些小漕幫路線分散人又少,能走的水路總歸沒有這兩個大幫多,因此還是任由他們嚣張。
紀煌音看過情況後,已覺玄音閣要在這一條水路上發展自己的漕運業務并不容易。
當年她還是玄音祖師之時,之所以能短時間内在揚州城中插上玄音閣的暗樁與漕運兩大旗幟,一來是因為天下紛亂過後百廢待興,在無上建有相對簡單,隻要看準時機勤快些便可成事。二來那時她能利用掌權者的力量,有了那位坐擁天下的人幫忙,區區漕運又算得了什麼。
可事到如今,這兩個條件紀煌音都沒有。
有上建有,難上加難。朝堂力量,她回想前世就碰也不想碰。
紀煌音想了一路,決定在小幫派上動些心思。
因為舉辦英傑會,揚州城的客棧早就住滿了。幸好分管揚州城暗樁的何求知事一早已将住處安排妥當,給紀煌音在城内最好的客棧中定了上房。
天剛擦黑,揚州城中一處僻靜小巷的燈籠店鋪門口冷凄凄的,沒有半點光亮。
鋪子裡灰白面孔的夥計從櫃台深處現出來,端了個火才要上燈,就見冥冥天色裡行過來兩個修長窈窕的身影,約莫是兩位女子。
雖是女子,前頭那人卻是一身冷厲氣派,快步到他面前低聲開口:“買東西。”
夥計笑道:“姑娘且慢,待我點了燈籠您再細看要什麼燈。”
那女子道:“不必點燈,我隻買何求。”
夥計斂了笑容:“今夜本店有客,請明日再來。”
一直隐在後面的女子這時才緩步踏入店内,将掌中一物亮出:“我便是今夜的客”
夥計借着微弱火光看去,待看清了那女子亮出的是何物,臉上頓時一肅:“玄玉玦!”
他當即單膝跪下:“參見閣主!”
“起來吧。”紀煌音收了玄玉玦低聲道,“把門關好,帶本座去見你們的分管知事。”
“是,知事已在後堂等候多時,請閣主随我來。”
那夥計即刻關門打烊,帶了她二人入到後堂。
分管何求的知事早就在内等着了,見了紀煌音趕緊行禮拜見。
紀煌音對他擡了擡手,揮袖坐下:“你此處近來情況如何?”
那知事趕緊将揚州何求的情況簡要彙報了一遍,一切經營與紀煌音了解到的大差不差。
紀煌音便點頭道:“這大半年來,揚州暗樁遞上來的呈報本座都一一看過,情況較從前好了不少,是你盡心打理之功。”
得了閣主肯定,知事略松一口氣,拱手道:“承蒙閣主誇贊,屬下愧不敢當,這一切都有賴于閣主對暗樁的扶持。”
早幾年玄音閣每況愈下,揚州的暗樁也是苦苦經營,這些時日因總部多有扶持和調整,才又恢複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