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武深知,若繼續留在綏陽,自己與小公子的安危便岌岌可危,于是,他連夜帶着小公子逃離了是非之地,回到了老家潞州,隻求能好好養大岑家這最後的一絲血脈。
誰知,半月前打發掉了一個姓狄的,現在又來了一個姓傅的。兩年前,他從始至終沒有露面,讓三老爺拿走了屬于小公子的一切,為的便是舍财保平安,可這些人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們呢?
楊武面色扭曲,看向傅琛的眼神中,帶着藏不住的恨意,然而,傅琛的表情始終溫和而誠懇,仿佛真的是一位慕名而來的酒客,而非懷揣着其他目的的不速之客。
“傅公子,你既是為了買酒而來,那便進屋吧,”他緩緩打開籬笆門,讓傅琛進來。
傅琛緩步踏入小院,心中暗自思量着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這對主仆。他深知,直接道破真相定會讓楊武更加戒備。因此每一步都必須謹慎行事。
進入院内,傅琛被那股更加濃郁的酒香所吸引,他不禁深吸一口氣,贊歎道:“真是好酒,即便是在院中,也能感受到那獨特的韻味。”他邊說邊四處打量,目光溫和地落在岑秋頌身上,試圖用眼神傳遞出友好與無害的信息。
岑秋頌依舊保持着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他悄悄挪到楊武身旁,小手緊緊抓着衣角,似乎在觀察這位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
楊武領着傅琛進了堂屋,屋内簡樸而整潔,一張木桌,幾把竹椅,“傅公子請坐,我這就去酒窖取酒。”離開堂屋時,楊武将岑秋頌也一并帶走。
不一會兒,楊武提着幾壇酒重新步入堂屋,他的臉色雖然依舊凝重,但比起剛才已緩和了不少。他将酒壇輕輕放在桌上,眼神複雜地看向傅琛,“傅公子,這些酒都是我親手所釀,還算能入口,”他輕輕揭開蓋子,一股更加醇厚的青梅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傅琛接過陶罐,輕輕搖晃,酒液在光線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澤,他輕輕抿了一口,閉目品味片刻,贊道:“好酒!酒香醇厚,回味悠長,品到如此美酒,也不虛此行了。”
見楊武神色稍有緩和,傅琛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楊老闆,你不必如此戒備,我并無惡意,”他朝岑秋頌所在後院望了一眼,思索片刻後繼續說道,“當年岑家之難,我雖未親身經曆,但也略知一二。”
“友人與我閑聊時,曾說,岑家血案斷案太過草率,疑點重重,令人難以信服。我雖非岑家之人,聽聞衙役如此草率結案,亦為岑家已故之人不憤。”
楊武聞言,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動容。他擡頭望向傅琛,那雙眼睛裡既有戒備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傅公子此言差矣,岑家之事,官府已有定論,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如何能置喙?”
傅琛輕輕搖頭,緩緩放下手中的陶罐,“楊老闆,此言差矣,岑家血案,若真有冤屈,豈能讓它沉冤莫白?我見岑家小公子聰慧過人,你當真要讓他一直躲在這鄉野?”
楊武聞言,臉色驟變,眼中滿是震驚與慌亂,“你 ,你如何.....”
岑秋頌不知何時已悄悄走到堂屋門口,他走上前來,拉着楊武的衣角,用稚嫩卻堅定的聲音說道:“阿爹,我岑家血案,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不了了之,爺爺、奶奶、爹娘,以及枉死的所有人,我們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楊武驚駭,趕緊将岑秋頌拉到一旁,壓低了嗓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此人來曆不明,萬一,他是那些人派來的呢?”
岑秋頌擡眼望向傅琛,輕輕搖搖頭,堅定的說道,“阿爹,他不是。”
岑秋頌的眼神裡閃爍着超越年齡的堅定與智慧,他的話語雖輕,卻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楊武的心上。楊武怔怔地看着他養了兩年的小公子,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透出的信任與決心,讓他一時間竟有些動搖。
傅琛見狀,适時地插話,聲音溫和而堅定:“楊老闆,我深知你一心為小公子,但任由殺害岑家四十多口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你們真的甘心嗎?”
楊武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開口:“傅公子,你既然了解過岑家舊案,便知,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也說疑點重重,可案件卻那樣草草結案,是因為什麼,傅公子是聰明人,自然比我這個鄉野村夫清楚。”
他蹲下身來,與岑秋頌齊平視線,而後他苦笑着勸道,“公子,我們不過是平頭百姓,鬥不過那些人的。仇,我們一定要報,但決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