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成績一出來,年級第一還是王恕。
表弟沒拿回來他失去的寶座。
不過他沒被打擊到,他分析完原因,對下次的全年級排名充滿信心。
天氣涼了。
每周的周三像是一條分割線,前半部分很難熬,後半部分就加速。
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來又一周的周三,傍晚時分,一場大雨毫無征兆地降臨,靠窗坐的陳青果一顆心散了,飛向各個方向,抓都抓不回來。
同桌也看起了窗戶上蜿蜒的水迹。
其他人陸續制造出不同的噪音,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望去,全班隻有兩個人沒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影響,一個是年級第一,一個是年級第二,他老人家稍稍欣慰了點兒。
“沒見過雨還是怎麼,一個個的伸長脖子看!”
後排有男生們嘻嘻哈哈,沒個正形。
班主任沒試圖撈起爛泥往牆上糊,下課拖了會兒堂,他就把書夾胳膊裡下了講台,走出教室又折返回來,沖低頭寫題的少年喊:“王恕,你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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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跟着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實驗室那邊有個什麼器材不用了,我給拿回來了,在蛇皮袋裡,你看看。”班主任端起茶杯,嘬了口冷掉的茶水。
王恕拿出來看了。
班主任問道:“廢品站收不收?”
“收。”王恕把沉重的器材零件放回去,“值不少錢。”
班主任一聽就笑了:“那就好,那下回再有類似的,我還給你拿。”
王恕道謝。
“謝什麼,本來就是不要了的。”班主任早在高中報道前就對王恕進行了家訪,沒想到這學生的情況比他從學生初中了解到的還要特殊。
家訪快結束的時候,學生癫痫發作,班主任回去就查閱了相關的醫學知識。
這才能在陳青果打電話求助時,有條不紊地給出引導。
班主任背着手來回走動,幾番欲言又止。
王恕靜立。
“學校的廢品會一直是你的,這你别怕學校變卦,校長發了話的。”
班主任語重心長:“高中三年說長很長,說短也很短,你堅持堅持,盡量不要耽誤學習,大學就能申請勤工儉學,拿貧困生補助金,到了寒暑假,還可以找份家教的工作。”
比起操心這孩子的成績會因為生活拖垮,班主任更操心他的心理健康這部分:“王恕,老師期待你的未來。”
王恕的眼睛被劉海擋着,看不清眼裡的東西,他垂落在校服褲一側的手蜷縮,好半晌,喉嚨裡溢出一個 “嗯”的音節。
班主任有很多話想說,一直都沒說,他還想給錢,也真的做出了行動,可學生不肯要。
除了廢品,别的都不要。
有人出生就在山頂,有人生在山腳,有人卻在山底,先要掰開岩石和土塊爬到地面上來,之後才是使出渾身解數找攀爬到山頂的工具。
人都活一世,但命數大不相同。
無奈嗎。
怎麼不無奈。
但隻要好好走下去,活下去,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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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走廊上人擠人,腦袋挨着腦袋,都在那看雨,有的還把手伸出去接雨。
氣氛到了,少男少女的情懷都是詩,誰也别嫌酸。
陳青果沒出去,她把早上喝空的飲料瓶放進王恕的桌洞,沒注意到桌洞的主人就在教室門外。
空瓶子是黃色的,和報道那天一樣的飲料——楊枝甘露。
瓶身上似乎有薄薄的體溫,打開過再蓋上的瓶口裡滲出絲絲縷縷的甜。
王恕看着那瓶子,眼底好像閃過情緒,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不多時,上課鈴響了,王恕拿出課本。
上課期間,他總覺得課本上也沾了那味道,若有似無地往他鼻息裡鑽,要黏在他衣服上,滲進布料裡。
讓他再也去不掉,永遠地纏着他,直到他生命停止的那一刻。
王恕抿了抿薄唇,将不知所雲的想法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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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學校出了個事。
那校霸張某某回家要經過一條長坡,他每次下坡,都會把兩隻手松開不抓着車龍頭,裝逼。
誰知他自行車的刹車會有失靈的一天,自己沒檢查完全不知情,等他想刹車的時候才發現刹不了,摔得很慘。
這是當時在場的小跟班透露的。
學校還為此開展了安全教育課,提醒大家騎車前做好檢查工作。
高年級讨論的不多,話題熱度主要集中在一年級。
尤其是張某某的小弟們,他出了事,大家群龍無首,在新的,能拉風家底又硬的老大出來前,他們暫時都不能吆五喝六胡作非為。
小弟們在樓頂吞雲吐霧,你一言我一語。
“張哥上高中才買的新車,還很貴,大牌子的,可不是咱們騎的便宜貨,刹車說壞就壞了?我家貴妃來我家都多少年了,還好騎着呢。”
“就是說啊。”
“必須找賣車的算賬。”
“肯定找了,錢不知道賠沒賠。”
“張哥家也不差錢。”
一男生吞吞吐吐:“你們說……張哥那自行車的刹車……不會是被人動過吧?”
這走向瞬間就被其他人一票否決。